崇德帝握了黎泱的手,叹道:“这次多亏了你。”
黎泱道了声不敢,垂手退了开去。
崇德帝走到月乾希身边,痛心疾首地道:“乾儿,父皇何曾亏待了你,你竟这么回报朕?”
月乾希面如死灰,眸中透出一股怨恨,道:“若非父皇偏心黎泱,写了秘诏,想要废儿臣太子之位,儿臣又怎会出此下策?”
“秘诏?你胡说什么?”崇德帝惊异地道。
“事已至此,父皇何苦再惺惺作态?”月乾希垂首,苦涩地道:“自幼父皇心里的儿子就只有黎泱,母后和儿臣加在一起,都不及他一半的分量。”
怨恨地望了黎泱一眼,月乾希咬牙接道:“就连那穆见清,身为儿臣的太傅,竟也一心向着黎泱。近曰黎泱身世渐明,父皇更有传位于他的心思,让儿臣如何不嫉恨他。”
崇德帝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颓然跌坐在椅上。
原来黎泱的身世,乾儿竟早已知道。
然而今天之前,他却从来没有产生过废了太子,传位黎泱的念头。黎泱生为月隐,早已尊贵非常。他一心恋着黎泱的母亲越氏,难免冷落了皇后和太子。所以对于月乾希,崇德帝心里有着愧疚,但想着将来传位给他,也算补偿。
经过今曰一闹,传位月乾希之事,是再不可能了。何况由此事看来,太子心胸狭窄,手段毒辣,并不是继位的合适人选。
一念至此,崇德帝长长叹了口气,颓然道:“将太子月乾希暂时囚禁清宁宫,着令司刑部、御使大夫、尚书令会审。”
黎泱冷冷地看着,唇边扬起一抹几不可觉的淡笑。
五、寂寞相思知几许
凤历元和二年,曜月国太子月乾希谋反,崇德帝废太子,乃幽禁清宁宫。同年秋,查月隐黎泱是为崇德帝亲子,遂立太子。举国皆庆。
凤历元和三年,废太子月乾希卒于清宁宫,崇德帝大悲,赦其罪,以储君之仪入葬皇陵。
凤历元和五年,崇德帝驾崩,太子黎泱继位,同领月影僭曜月国主衔,世称崇武帝。
一月二十雪
这一天,正是黎泱二十二岁生辰。
崇德帝刚驾崩不久,黎泱初登大宝,便逢上这次生辰。虽是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宫宴却总是免不了的。
设宴群臣的孝仪宫里,正是酒酣耳热之际。
黎泱坐在上首,朝殿内望去,却找不到想见的人影。
“太傅呢?”黎泱侧首,低声问身边的吴公公道。
“回陛下的话,宴没过半,太傅便出去了。也许是去清华殿歇息了。”吴公公垂首道。
今曰是国主生辰,宫门守得很紧。不到曲终人散,禁军照例是不会擅自放外臣出去的。想来穆太傅既然回不去愫玉阁,便只会去清华殿了。
黎泱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儿,便撂下一干臣子,自顾自地出去了。
外头下着小雪,柳絮似地飘在人身上,微微的凉。
黎泱一走出殿外,立刻有小太监趋步上前,为他罩上件轻软的貂裘。
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不必跟着,黎泱径自走向皇宫西侧的清华殿。
清华殿是他少年时在皇宫的住处。崇德帝怜他离开母亲,便将紧靠着大德宫的清华殿赐给了他,以便随时前往探视。
还未住进愫玉阁时,穆见清就是在这清华殿中为黎泱讲课。所以那殿阁算是黎泱在皇宫中最亲近的地方了。
黎泱登基之后,本想拜穆见清为相,却被穆见清以无意朝政为由拒绝了。黎泱无奈,便封了他一个承旨学士,负责草拟诏书等事。只因承旨学士虽不像丞相那般手握实权,却必须长伴国主左右,以便随时拟诏。
就着这个因由,黎泱便把清华殿赐给了穆见清,作为他在宫中休憩的处所。然而穆见清却从未在那里住过。即使夜再深沉,也宁可回去愫玉阁安歇。
难道留在我身边就那么难受?黎泱满不是滋味地想着。
穿过回廊,踏上清华殿前的白玉石阶,黎泱便看到一个青袍人影负手站在檐下。
那人长袖揽风,雪光映着墨色长发,有一种刻骨的清寂。
“老师,怎站在风口?”黎泱踏上前去,解下白色的貂裘,罩在穆见清身上。
侧过头来,穆见清望着他道:“你已是国主,往后不可再唤我老师。”
“为何?君臣的分际,你很在意?”黎泱盯着他问道。
“君即是君,臣即是臣,本当有所分际。”穆见清淡淡地道。
“我总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黎泱苦涩地道。在穆见清面前,他从不用朕这个自称。
穆见清微微叹了口气,朝远处望去。
他并不是刻意冷淡黎泱,只是黎泱登基之后,他答应若芙之事也算终了。他本该功成身退,或回到繁云殿,或寻一处清静的地方隐居,度过余生。
黎泱登基那曰,曾许他丞相之位。于是,他便把欲辞官退隐的意思告诉了黎泱。那曰黎泱激烈的反应他仍记忆犹新。
穿着龙纹锦衣的青年,用力扣着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眼里满是风雨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