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酒朝顾子耘看去,顾子耘连忙装作专心喂饭状,却也不由得红了脸。
下半晌,顾子耘给季酒演示了几下推拿,又现从医箱里拿出一瓶年头上制的推拿药酒给他。之后几个人洗净了手,便开始包饺子。饺子是韭菜猪肉馅儿、白菜猪肉馅儿、酸菜猪肉馅儿三种,各包了一百多个,最后拿了三个盖帘儿才放下,一数足有四百多个。赶巧儿,刚包完,季方也来家了,因为天黑不好走,几个人趁着天还有些光亮便先煮起来吃了顿早早的晚饭。四个大人两个小孩,连蒸带煮一共下掉了一百十来个——姚成勇和季方俩人吃了八十个。
顾子耘一贯注意饮食,慢条斯理吃了十二个,季酒胃口也不大,跟他吃得一样多,倒是顾子清吃了五个还哼唧哼唧地觉得没吃饱,到底从姚成勇和季方碗里又各多吃了一个。
等到吃完了,姚成勇带着季方去洗了碗和锅,没叫他们动手碰。顾子耘是客人,不过季酒在家确实也是不管这些的,尤其是被叮嘱少碰凉水,少干重活之后,季酒打趣这几天干得最重的活儿就是坐在灶下烧火儿。
晴了整整一天,到了这刚要擦黑的时分却开始下起了雪珠子来。顾子耘想着趁雪还没下大,先回去了,说不定还能陪着许承山喝完热面汤。正要起身说告辞,门口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季方跑出去开门,却看见许承山披着一件熊皮的斗篷,左手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右手臂间挽着一件看着也像是皮毛斗篷的东西,冷着他招牌似的一张脸,站在门口,看见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又将目光看向他身后,他回过头,便看见是顾子耘抱着顾子清正出门来,他还没有摸的着头脑,顾子耘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对着许千户露出一个微笑道:“你来啦。”
然后,季方只觉得自己是见了个鬼了,他居然在军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许千户脸上看到了他勇哥看着他哥时的那种笑容了。
许承山的笑容其实并不夸张,但是眼神柔和如同化去了冰雪的江水,他“嗯”一声,递出手上一直拿着的那件斗篷,顾子耘微微惊讶,因为他记得自己没有这件斗篷。许承山却一手接过他手上的顾子清,一手又将那件衣服递了一下,顾子耘接过,抖开来一看,却是一件厚实坠手的皮毛斗篷,毛色在灯笼中的火光中细看时呈现出红棕色的光彩,披到身上便觉得周身一暖,寒气似乎都被隔在了外边。许承山又凑近一步,手伸过他的侧脸,绕到他的颈后,替他将风帽戴上。两人旋即走到门外,他朝着也走出屋子的姚成勇和季酒颔首,很是礼貌地问候:“姚大哥、季大哥,多谢款待了。”
姚成勇和季酒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没事!没事!”
许承山不善交际,当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顾子耘眼瞅他有些眼见的尴尬,便道:“那我们先回去了,雪像是要下大了,你们赶紧回吧,过几天来吃饭。”说完便拉过许承山先朝外走了。
身后三人看着风雪中两人携着手远去的背影,一时都没有开口,季酒喃喃道:“他们这是——”姚成勇一笑,道:“咱们回吧。”
风雪之中,两个人挨得很近,也没有人缩回手,就这么一直牵着,走在悠长的巷子里。两个人小小声地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顾子清小小的一个人坐在比他哥哥结实许多的手臂上,被笼在厚实温暖的披风下,偷偷地打了一个哈欠。
两个人走在归家的路上,四野黢黑,却有一盏灯火昏黄却温暖,照亮脚下的路,一步步走向那名为“家”的方向。
此后一生,两人一起走的每一步都会是走向幸福的归途。
第十九章 番外·贺新春上
一进腊月,日子过得飞也似的,转眼就到了年三十,燕幽城连天的大雪,终于在二十九的后半夜消停了,翌日一早醒来,整座城池像是银子打成的一般。
大清早的,登鹊巷底的一座小宅院,西厢房里出来一个肩宽腿长的青年,他一身玄色的长袄便服,面容端正英挺,美中不足是一条长疤贯穿右边的上半张脸,打眼看去有几分凶煞,但是细细打量,便会觉出那绝不是什么恶棍凶徒——正是许承山。
许承山先走到中间的正屋里,看了一眼内室靠东边盘着的灶头,昨晚临睡前的一根木柴早已尽了,还只剩一点余烬有着星星之火,再掀开锅盖,里边的水倒还温热,用来洗漱正好。他就着这温水先到后院漱口净面,然后,到后厨,拿出几个二十八那天蒸的馒头,挑着那枣泥、豆沙夹心的放在灶上蒸热,又摸了三个鸡蛋放在锅里连壳煮熟,最后在炉子上烧了水,预备着早饭前喝。
做完这些,他又去前院,将青石板路上的雪都扫到了两边,才转回西厢去,预备将人喊起来,结果走到炕边,便看见那人半张好看的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瞧着他,他不觉露出笑容:“醒了还不起?”
顾子耘笑道:“早先听到院子里扫雪的声音就醒了,外边雪停了吗?”
许承山道:“停了,看着像是要出太阳,有点冷,你多穿一件。”
顾子耘“嗯”了便钻出被子,屋子里砌着火墙又笼着炭,暖得像是在三月里,但他仍小心地将边上的被子掖掖好——顾子清还睡得甜甜的呢。
许承山不是第一次来叫他起床,但是看到他身上偏大的里衣微乱,露出小半个白晰的肩头,还是不由得有些口干耳热,不太自然地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