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眼瞳注视着乌沙纳斯。“为什么?”他轻声说。
太白金星之主露出一个苦笑,靠回椅背上。“是啊,”他说,“偶尔我自己想起来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你也记得吧?当初的那个因陀罗说话粗鲁,行为莽撞,容貌像个娘娘腔,笑声傻里傻气,却天生就具有让人为他卖命的魅力,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自发地聚集在他身边,心甘情愿听他号令,愿意为他杀人,也愿意为他去死。我是一个婆罗门,为了能追随他和他一起战斗,却疯疯癫癫拿起刀枪、披戴盔甲。我曾为能护卫他的战车车轮感到无比自豪。祭主也是一样。他是杀死魔龙弗栗多的大英雄啊!谁不渴望为他而战?可是他当上天帝后什么都改变了。那个宝座夺走了他的无畏,让他只剩下一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让他变成一个整天都在疑心重重、担惊受怕的可怜虫。”
“你也知道伟大的英雄往往是糟糕的统治者。”苏摩说,“英雄理所应当无所畏惧,然而一个君王身系国家,肩负重担,理所应当恐惧许多事情,如果他没有害怕和担忧,无疑是个蠢材或者暴君,只会为他的臣民带来可怕后果。”
“你说的那些如果都是发自内心,那么我真是高估了你的头脑。”乌沙纳斯冷冰冰地说,“你觉得因陀罗是这种情况吗?因陀罗只是在害怕所有可能让他失去天帝的地位的存在,不仅害怕,而且愚蠢。他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害怕阿修罗,害怕人类,害怕仙人,就连自己的亲弟弟毗湿努,因为比他高明的程度超出他所能理解的层次,他都对他心怀戒备,行为谄媚。那幅样子何等恶心。更糟糕的是,他想学权术,却不够聪明,他想心狠手辣,却又与此同时疑心又让他变得优柔寡断……”乌沙纳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一度心里巴不得因陀罗变成暴君,至少比看他成为庸人好。那个在天地间自由驰骋的雷神,本就不适合成为天帝。”
他的话语竟然听起来非常真挚。
苏摩无话可说。在他心底深处,他知道乌沙纳斯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那个曾经随意把宝冠摘下,沉默地陪着他坐下,分担他的丧妻之痛,用引发雷电的手拍着他肩膀安慰他的雷神,已经消失了。
“……伯利是比因陀罗更好的君王吗?”最后他低声说。
乌沙纳斯一反常态地沉默了片刻。
“我说不好。”他说。苏摩惊讶地抬头看着乌沙纳斯,对方竟然没有笑,脸上带着一个沉思的表情。
“他比因陀罗更有帝王的才干。”乌沙纳斯说,“可惜作为一个君王,他太有道德感,也太正直。”
这是令苏摩愕然的回答。他注视着乌沙纳斯,再次无话可说。
“……所以,”乌沙纳斯站起身来,笑容回到了他脸上。“我到他身边,不是想成为他的智囊。这对他来说是多余的。我到他身边,是为了成为他的恶之心,成为他的贪婪,成为他的邪念,成为他的卑鄙。”
苏摩也站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绑架塔拉和萨蒂,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计划,伯利并不知情?”他说。
“不,他知道。”乌沙纳斯笑了起来,“但他也明白人应当容忍自己的阴暗面。他已经在等你了,阿修罗王到底是怎样的人,是不是比因陀罗更值得追随,你可以自己判断。”
苏摩沉默了一阵。
“我知道……你们在策划什么,”他说,“但我还是希望能先见塔拉一面。或者,至少让我确认她们姐妹二人的平安。”
乌沙纳斯本来都已经走到了门边,此时又停下了脚步。
他叹息了一声。
“夜晚的主宰啊……要我说,你真是个愚蠢之人。”他说,声音却令人惊讶地温柔。
二
萨蒂那么想要知道塔拉的平安,实际上塔拉就在她曾经过的莲花池一侧。那里有一座凉阁,以吠琉璃装饰,门窗则以黄金雕就。
乌沙纳斯带着苏摩,在凉阁前停住了脚步。
“塔拉就在这里面。”乌沙纳斯说,“我就不进去了。我们把她安置在这里,是因为她病得厉害,而这里最适合修养。”
苏摩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病得很重?”他说。
乌沙纳斯摇了摇头。“她来的时候就已经病了。她失去光明,黑暗因而侵入她的头脑。这病难以医治,我们已经为她找了最好的大夫。你要看到,虽然她现在是人质,可是我并没有错待她的意思。”
苏摩目不转睛地看了乌沙纳斯片刻,抬步走入凉阁。苏摩的佩刀还挂在腰间,至今为止没人要求他拿下,而苏摩明白这意味着乌沙纳斯完全不认为自己可能杀出去或造成任何威胁。
苏摩一踏入门,就看见塔拉躺在屋子尽头的卧榻上。她双目上蒙着一层薄薄白纱,头轻轻侧着,业已憔悴消瘦许多,甚至则比身上裹着的衣裳更苍白,嘴唇没有生机。在重重悬挂的金红绸缎和宝石中,她苍白犹如色彩斑斓的壁画里唯一不着笔墨的一角,令人触目惊心。
苏摩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