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不想像对面那女子一般温柔娴静地跪坐着,为表慎重,司岄盘起双腿,挺直腰杆,面带微笑,手中犹端着喝剩的半碗汤水。“好了,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可以问了。”
女子细细打量着她,白色的衣裳,非裙非裤,样式着实古怪。发长只刚到耳下,因着颠沛受伤,发丝粘黏着些许血迹,瞧去颇有些狼狈。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大眼眼神迷蒙,似是没有睡醒,然而细望去,却又隐隐三分机警。薄唇微抿,唇色苍淡,显是颇为虚弱。她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司岄。司徒的司,山月岄。”司岄吐了口气,“今儿是我第二次自我介绍了,第一个问我这话的人……”她蓦地窒住,甩甩头,甩去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没什么。”
“很好的名字。”女子眨眨眼,柔然一笑。
司岄微微呆住:“呃……谢谢夸奖。”
“你不是本国人吧?”女子又道,“看你举止打扮,并不像。”
“本国是指?”
“你……当真不知此为何处?”女子微有迟疑,望着她。
司岄喝了口手中的汤,摇摇头:“不知道。而且,如果一切真的像我所猜测的那样扯淡,那么,我确实不是你这个国家的人,事实上,我也说不清我是从哪来的。”
那女子忽道:“汤凉了,我让飞岚给你换一碗。”
“没事,别浪费。”说罢,将温嘟嘟的汤水一饮而尽,司岄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对了,一直忘了问,是你救了我吧?”
女子没说什么,只抬腕捋了捋鬓边发丝,浅浅一笑。
被这温如暖风的笑意触动,直至此时,司岄方认真打量起她来。穿一领鹅黄色的长裙,长发几欲及踝,脑后松挽一个宝髻,系一根同色发带。瞧模样应有十五六,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宛如冰雪娃娃一般,无一丝半点瑕疵。她呆了一瞬,忽然间便明白了何谓“惊艳”。确切说面前这女子其实并不能算得上美艳,也非绝色五官,然而,那一弯细眉微横,眼瞳更是黑得彻底,像上好的墨玉滚在两汪水银里。只是这样静静端坐着,什么也不说,也不做,两人间的气场就已经被拉得天上与地下,司岄同学的生活主旨一向是我开心就好,也向来看不上周遭那些个矫情做作的所谓小资、淑女,可是……怎么说呢?作为新时代的女青年,生在社会主义红旗下却泡在资本主义的泥石流中,打小网络媒体泛滥,一派的纸醉金迷,各种明星美人名媛白富美没见着一千也见着九百了,可从没见到哪个女子能似眼前这位一般,沉静如水,又温婉如月。那是任何礼仪学校都不能教出来的真正的优雅与温柔,是发自内心的,又或,与生俱来的。她并非极擅言辞之人,无法精细描摹出面前女子究竟是怎样的气质,只是就这样与她对视着,她便觉蓦然心安了起来。她喜欢这种感觉。
“你不说,我就当你承认了。”轻咳一声,她为自己的走神感到尴尬,这一咳嗽却又带动起肩上箭伤,顿时疼得她咧一咧嘴。
女子关切地蹙眉:“你还好吗?你的伤,我让飞岚给你简单包扎过了,可没有正经瞧过大夫,总是有些担心。”
“不要紧,要是伤在要害,我大概早就死了。”司岄乐观地摆摆手,又摸了摸脖颈上的勒痕,皱眉一笑:“看,脖子也没断,不错不错。”
女子若有所思。“稍后找到歇脚的地方,我让飞岚去请大夫给你诊治。”
她言辞诚恳,虽是萍水相逢,可这关心却十分真诚,不流于客套,令司岄心中一暖:“多谢。”
“无妨。”女子和暖一笑。
司岄呆了片刻,忽地长叹一声:“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穿了?”
“穿?”
“看来是真的了……”女子完全自然的诧异反应令司岄彻底绝望,一个人可能是忽悠她,一群人也可能在演戏,可对面前这女子的话她却是无来由地愿意百分百相信。许是那双眼眸太过清澈明净,也许是知道她救了自己,于是便先入为主地将她当做了可以信赖的人,无论如何,一切的一切都将她的处境指向了一个非常不乐观且不明确的境地,穿越?f?这种从来只在二次元发生的狗血事件有一天竟会落在她的头上,鬼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飞岚说你总说怪怪的话,我还当她说笑,如今看来是真的。”女子微微一笑。“这里是九凤王朝,却不知你的家乡在哪里,叫什么?你若是能讲清楚,不妨与我合计一番,也好早日送你回家。”
“回家……”司岄眼前一亮,又立刻黯淡了下去。
“你不想回家么?”女子支颐望她。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宛如星辰。
“想当然想。可是,自打醒了,这一路走来,哪里也不像是我的家了。”司岄淡淡地说。下意识地向外望去,窗牖紧闭,薄薄一片布帘隐约透出微光,却也难辨日色。
女子随她目光望去,轻声道:“看来,你的家乡一定很远罢。”
“何止是远。”司岄喃喃接口。“就算是天与地也是有距离的,可如果是时空与时空……”她甩甩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焉知我不能懂呢?”女子并未不悦,只淡淡反问。
司岄定定地看她,忽然道:“你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么?”
女子凝思片刻,望着她:“你是庄周,还是蝴蝶?”
被她这么一问,司岄呆住,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