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荒原并不荒凉。
一弯淡黄的新月斜抹在澄蓝的西方,谦河漆黑黝亮的水正鼓动着琉璃样的晕和光泽,翻涌向北。北方是几万年来一直黑绿的森林。
“古罗荒原在古元族语里的意思是‘宁静之地’。这名字起的还真没错,我真高兴咱们选这条路。想想吧,仲夏在这里这么长,而那些古杉林,白桦林静悄悄的,只有麋鹿的眼睛在闪烁,该有多美。”
“是吗?可惜露国这条铁路肯定不是宁静的。而且,你忘了前几天那场大爆炸了吗?整个古罗荒原好像都被照红了,那颗横过天空的橙褐色星球你我都看到了,我们前方的路通不通还不好说,你选的这条路对吗?”
“镔兄,你真是不解风情。”
关伏庸笑了笑,看着对面自己这位同学,他们都是古国的留学生,但当然也有不同,镔铁是古国公派出去的,而自己呢,个人花钱不说,还差点被哲国直接遣送回乡,在哲国各个学校游学了三年之后,关伏庸是样样通,样样稀松,要命的是他又得不到哲国大学的正式履历。关伏庸想想出国时,几个兄弟只凑出了一个人的学费,而自己运气好,抽中了那支生死签,怎么也不能两手空空回去吧?
好在关伏庸在哲国也没白忙,他三年来为了赚学费学会了不少本事。其中一样就是刻版打字,而身边这位镔铁学长在哲国八年,稳稳的拿到了机械硕士的学位。关伏庸自然不但能照猫画虎,也能照虎画猫,于是他也拿到了一张哲国帝国大学机械硕士学位。
关伏庸知道镔铁是一肚子暗火,因为自己这张假学历做的太真了,以至于镔铁那张看起来反而有点像假的,所以他理解镔铁并不开心。
“我们选的这条路当然是对的,不然我们怎么能遇上宋大人?”
关伏庸笑着和对面的宋镜打了个招呼。宋镜是古国驻露国的参赞,露国极大,纵横整个罗冠古陆,从哲国回古国必然要通过露国,而他们就恰好在露国火车站遇到了这位回国任职的宋参赞。
依镔铁的性格,一拱手见礼就是了。因为古国华族自两百余年前被寒族统治,于是旧寒族变成了华族,旧华族成了寒族。华族故例,束发自然。而寒族故例,结辫悬铃。结辫悬铃本为炫耀武勇,据说真正的寒族勇士,击败一个敌人就在辫子上系上一个铃铛,辫长甚至过腰。但旧寒族寡而旧华族众,于是寒族迫华族结辫。镔铁和关伏庸都是旧华族,自然对结辫并没有什么好感。何况古国几十年来被罗陆各国轮番击败,十数年前,竟连临近的霓国也不敌了。留学罗洲的人对于华族政府大为失望,自然纷纷断辫,但他们没有恢复华族故例,而是像罗洲人一样断发自然。这其中的趣味古国人此时并未了然,而古国朝廷则更是糊涂,听说本年已出了政令,凡断辫者不得为官吏,不得入军队,不得……,反正他们远在哲国,只知道回国起码要有条假辫。但假辫能骗的了谁?镔铁当然不愿意自己整天在古国官员面前装的难受。
关伏庸却不这么想,虽然他比镔铁小了好几岁,但他的经历可比镔铁丰富多了。带假辫子,拜托,咱不是还没回古国吗?宋镜是古国参赞?那可太好了,古国连年惨败,国人地位地下,外交官嘛,你懂的,用朝廷的话说,稍存体面啊。和外交官住一等车厢不好吗?三等车厢很香吗?
于是关伏庸在一等车厢悠哉悠哉的开始享受他的旅行。
“小关,原来宋大人这么开明呢。”
镔铁趁着宋镜不在,和关伏庸赞叹道。
“求你了,别叫我小关。我说铁兄啊,你可太实诚了。古国这些使节,哪个不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你是说,他们……”
“当然,你我不也是羡慕哲国的强大。”
“有理。可是,你我都知道,古国和哲国差距有多大。”
“镔兄,你知道吗?我在旗国曾经游学五年。”
“哦,以前可没听你说过。”
“那不重要。但我听说旗国一百多年前不过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可是现在呢?蔚为大国。还有咱们的邻居,霓国,不过是从几十年前开始奋发,不但打的我们古国片甲不留。连露国三年前不也吃了大亏?即便是哲国,五十年前哲弗大战也是侥幸险胜。可见事在人为。”
“可是古国实在是太弱了。”镔铁盯着眼前慢慢接近的一个小站,心不在焉。
“我们古国当然有自己的……”关伏庸擦了擦眼睛。“不是吧,商锋!桃晓!”
“什么,伤风?逃学?”
关伏庸懒得和镔铁解释,火车还没停稳,就已经跳了下去。
眼前的两个人,看起来可不大好。在关伏庸的记忆里,这两都还算帅哥,但是无疑,现在他们两只是两个衰哥。两人都是寸长的头发,身上穿着露国斜开气的夏装一道道都是汗水、泥水,还背着好几个泥巴怎么都甩不净的袋子。
两人先后和关伏庸来了一个熊抱,他不禁好奇,这两个在旗国生怕让人看不起,一直很爱干净的两个人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少废话,我们需要立刻上车。”桃晓比三年前还瘦,就像一条秋刀鱼。
“桃老板,放心,我们的运气开始好起来了。”商锋轻轻回了下头,关伏庸已经明白了他的眼神,这两个人的境遇一定很危险。
但关伏庸马上发现自己的境遇也不那么好了。
“这两个是什么人?”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