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喝酒？”笙箫默不敢置信道，“师兄你……”他忽然打住，改口道：“好，我这就去拿。”

片刻后，两人各持一个青瓷杯，在殿中一坐一立，沉吟不语。笙箫默坐在桌旁，看着立在窗前发呆的师兄，啜饮一口杯中酒，出声道：“师兄，你似乎是有心事啊。是不是……千骨给你气受了？”

白子画不答，只是一径看着外面。竹林里一阵风过，竹叶沙沙作响，间或有高大的竹子被吹动的“格罗格罗”的声音。再细听，还夹杂着微弱的蟋蟀鸣叫。殿外天色昏暗，屋檐下悬着铜灯盏，柔和的黄色光晕里映出地面上无数粗壮的幢幢的影子。

笙箫默走近他，字斟句酌道：“其实千骨若是还生气，师兄也该担待，毕竟她吃了那么多苦。再说女孩子家，撒娇是常有的事，千骨若是骂你恼你，也是因为把你当做至亲之人，师兄你大可不必为此烦恼。”

白子画被他这句话触动了心事：小骨骂我恼我，是因为当我是至亲之人吗？那她如今不骂不恼，待我客客气气，就是……

他低头凝视杯中的酒水，只见那酒随着杯子的转动闪耀出赤红金黄的光泽，果然不负“流霞”之名。白子画一仰头干尽杯中酒，忽然放声吟道：“蟋蟀何感，中夜哀鸣。蚍蝣偷乐，粲粲其荣。寤寐念之，谁知我情。”

笙箫默略微诧异，真没想到师兄会念这样一首哀思缠绵的诗，还如此情真意切。

“昔君视我，如掌中珠，何意一朝，弃我沟渠……”他不由得在心里跟着白子画默默背诵，“昔君与我，如影随形，何意一去，心如流星。昔君与我，两心相结，何意今日，忽然两绝。”念到最后，笙箫默被白子画的情绪感染，心里也酸楚起来。

笙箫默长叹：“师兄，何忧思之深耶？”

白子画步出殿外，笙箫默跟在他后面。白子画伫立在廊上，银白月华下，风吹动他衣角，他的脸色格外清冷。

“师弟，原来我错了。”他忽然发声。

笙箫默小心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师兄也不能例外啊。而且，如今千骨回来了，你尽可以好好待她，弥补以前的过错，就别再记得那些伤心的事了。”

“我何尝不想如此，可是……”他喃喃道，“秋练曾说过，做过的事情永远都会存在，已造成的伤害永不会消失。”

“难道……是秋练为难你了？”笙箫默大惊，这样的话可真是伤脑筋了。

白子画摇摇头：“不关秋练的事，是我自己突然想到的。”

他脸色惨白：“以前，我一直以为小骨对我的感情是错的，我逼不得已才承认，我拒绝她也是为她好。可是我错了，一直依赖着这份爱的人，是我。我一次次逼她放弃，一次次把她推开，原来是因为，因为……我知道她爱着我，就算她恨我，就算她永不再见我，这份爱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我不过是仗着她爱我而已。

我知道她的心永远都是我的，呵，我就像得了神明的青睐一样，她永远都爱我，我就什么都敢做。终于有一天，神厌倦了我的不识好歹，收回了她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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