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寒一时之间也有些焦虑,他皱了皱眉,忽然道:“可王爷,那、那就这么把夏白眉放了?这未免太……”
“你以为,我叫你带回来的断雪潮是作何用途?”
关隽臣眯起眼睛:“口谕不过一句话,如果圣上想要断雪潮的解药给夏大人留条命在,那么本王就不曾抗旨,翻脸——从何谈起?”
他说到这儿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浓墨般的夜色,嘴角甚至挽起了一个冷冷的讥诮笑容:“与天子过招,暗地里是一回事,明面上——为人臣子者,咱们总得给天子保住面子。”
晏春熙仍在关隽臣身边坐着,可听到这儿却不由怔怔地愣住了。
他从来都是仰慕关隽臣的。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真正感到关隽臣的心机智谋,实在是深不可测。
他甚至毫不知晓,关隽臣究竟是在何时将这一盘棋,每一招如何布局都已想得这般缜密。
而除却权谋之外,更可怕的是,对君臣之道、人情练达,都已体悟至炉火纯青。
晏春熙这时竟忽然想起了夏白眉之前宣的周英帝的亲笔诏书——
“宁亲王关隽臣,功勋昭著、机权果达,乃大周万世之能臣。当今朝野,j,i,an佞横行,朕危忧积心,神魂仓惶,当此之际,则令宁亲王即日入京,以应大局之需。钦此。”
哪怕是这等境况下,他仍字字记了下来,实在是因为这份诏书虽然简练,却实在写得犀利。
“功勋昭著、机权果达,乃大周万世之能臣。”
哪怕是周英帝,也不得不给关隽臣这等美评啊!
兴许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有这等盖世气魄——
天地为棋盘,敢于天子对弈一局!
第二十八章
“王爷,但哪怕您已想好了如今几步该如何走,可您此举也着实是惹怒了皇上——这之后该如何,您心中是否有所定夺啊?”
白溯寒微微皱着眉毛,他手中握着青玉茶盏,盏中的龙井已经渐渐凉了下来,却仍是一口也没喝。
关隽臣背着手站在窗前望向外头,深秋的夜幕如同浓墨般漆黑,连一轮明月都隐在乌云背后,只有一抹晦涩幽白的月光悄悄洒在翰文斋的院落里。
“你可是有什么头绪?”
过了良久,关隽臣才淡淡地应了一声,他身上覆着厚实的狐裘,可仍着实感觉一阵阵冷意袭来。
“王爷——”
白溯寒站起身,他森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芒,沉声道:“您身负先帝御赐免死金剑,在朝中又并非没有势力,在民间亦有隆隆声望。圣上他可以一声不吭地拿下平南王,却绝无可能对您如此下手。您此次以冠军侯仪仗入京,更是再次提醒朝廷和天下您曾经为大周立下的赫赫功劳。
“圣上绝不敢在这儿当儿对您下杀手,否则他便是不孝不悌、蔑视先帝威仪,更是对大周盖世功臣有愧,任何一位帝王都绝不愿意在后世留下这样的名声,更何况当今天子志为万世明君,百年之后入宗庙,拜庙号。大周按例祖有功宗有德,圣上若想要英宗之称,怎敢德行有所大亏?”
“王爷既能将圣上逼入这一步,不如借此大好时机再进一步凝聚朝中党羽,重振王爷先前遣散的势力,如若能将当朝四亲王中拉过来一两位,方能长久震慑住圣上对您的心思啊——今时今日,王爷您不能再退了,您只能进啊——”
白溯寒此时虽然语气激切,可关隽臣转过身时,眉宇间却颇有些冷淡之色。
他没有回应白溯寒的一番话语,却径自转过头看向晏春熙,忽然发问道:“熙儿,你怎么看?”
晏春熙不由怔愣了一下,他一双清澈的杏眼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关隽臣。
也不怪他有些慌张,他虽然也得以一直待在翰文斋,哪怕白溯寒和王谨之过来议事也不必避讳,可这到底和开口参议意义大为不同。
更何况如今白溯寒和关隽臣所讨论的事,实在是相关身家性命的一等大事,他先前从未想过他能在这种时刻开口说话。
可关隽臣既然问了,他迟疑了一下,也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嗓音涩涩地开口了:“我、我和白管事的想法不同……”
“白管事说,成哥哥在这当儿应该更进一步,可我心里实在想,恰恰相反——成哥哥不该再进了。”
少年显然十分紧张,他咬了咬嘴唇,一双眼睛望向关隽臣,可还是声音轻颤地慢慢说道:“成哥哥不仅不该进,而反倒应该退——彻底退出危险的朝廷、彻底退出权力的纷争。”
白溯寒一对剑眉登时皱了起来,他看向这面容秀丽的少年,眼中不由泛起了一丝锐利的冷芒。
一个只知道在床笫间取悦关隽臣的玩物又能知道什么,哪怕他追随关隽臣多年,也一直仰慕敬佩这位王爷的威仪,可也实在觉得,关隽臣竟然为这么个少年悍然抗旨,又在在这种时候仍要听这娇美宠侍的意见,实在是太过荒唐可笑。
可关隽臣却没这般觉得,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回了案桌一旁坐了下来。
“你怎么想的,仔细说与我听听。”
他似是感到手有些冷,用双手轻轻拢住了温热的茶盏之后,这才眼神温和地看像晏春熙,轻轻地问道。
晏春熙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关隽臣:“成哥哥,圣上心性多疑,你先前从未有异心尚被猜疑至此,更遑论此次不仅暗中抗旨、明面上还以冠军侯仪仗入京,圣上或许一时之间有所顾忌还无法下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