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寂一愣,两位妃子诧异,凤煦倒是笑了:“这也不计分呀。”
没想到坐在后面凤子桓却有些不快,音量不低地出言将凤熙斥责了一通,从今日之举与作弊何异,说到自己小时候的事,什么朕十五岁就监国,如今两位皇女也接近那个年纪怎么还是这样子……在场之人无不觉得诧异,这个一向宠爱女儿、对凤熙甚至有些骄纵的皇帝,今天是怎么了?孩子们都跪着,段宁二妃面面相觑,崔玄寂用余光小心观察她脸色,心说本来喝了清凉饮出来,怎么还冒这么大火气?等她义正言辞地说了好一通,凤煦才抓住机会求了个情,给了个台阶,凤熙也认了错,她长叹一口气,放众人去了。
崔玄寂自然留下来陪她,走近前去,看见她微微喘气,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怒气。崔玄寂几乎要责怪是自己刚才说的话让凤子桓生气,可她也不是对孩子撒气的人啊?
走近了目光相对,崔玄寂看她露出懊悔神色,知道她气消了,问道:“陛下,是起驾回去,还是再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吧。”她说,“玄寂,你明日去安排做两把好弓赏给孩子们。”
“是。”
“至于你今天说的事情……”崔玄寂耳朵都立起来,“朕觉得,内容不错,朕会交由太尉去执行。只不过,玄寂啊,你现在还和朕说这样的话,你不害怕?还是你面对朕,从来就没有怕过?”
“没有。”崔玄寂斟酌一番,还是决定这样说:“心底坦荡,无所畏惧。”
凤子桓扁嘴挑眉,反复点头,“说得对。可你当真对朕毫无隐瞒吗?”
世上最难说的真心话是什么,崔玄寂现在算是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134}出自《战国策·魏策一》,亦有相同的出自《老子·三十六章》:“将欲夺之,必固予之。”
第六十四章
建康的夏日总是闷热,太阳不见得很大,汗水就这样从皮肤下面沁出来,不知不觉地腻在身上,黏住衣服。所以崔玄寂在夏天总喜欢麻布衣服,太细腻的材料,她总觉得会黏。七月还这么热,其实有些反常。但今年就连一般百姓,都不太关注天气了,他们都关注皇帝对世族到底会做什么。
这天晚上,崔玄寂其实休假,但今日城里允许集市开到晚上,她也就顺路出来逛逛。一为了散心,二也为了探听民意,且不觉得这两个目的彼此抵触。她心里清楚,自己力所能及的无非是这些,别的凤子桓并不让她c-h-a手,她也最好不要去。换好自己的衣服,粗糙的布面摩擦皮肤,使人感到放松。她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两个木簪和一些鲜花,就准备回去。而风一吹,月亮出来了,景色动人,她也不禁心动,便回到摊贩那里,买了个葫芦再打了酒,找了个无人高楼,直接爬到楼上,自己独饮,赏月。
很久没有这样独处,既无人来找,也无事来烦,凡尘俗世与我无关,哪怕只是一时。此刻我谁也不想见,哪怕是凤子桓。我就想一个人呆着,甚至就这样被世界遗忘。
一口一口,不知道喝了多久,已经有些微醺。集市一早散了,月亮已过中天。崔玄寂躺在塔檐儿上,却听见下面的街道上有人喧哗吵闹。一开始只是寻常的你醉了我没醉的言语,她也不曾在意。没想到说着说着,却听见下面的人议论在南康王府上的聚会。
崔玄寂坐了起来。
“走、走、走开!我又……没醉!你才醉了!”醉汉道,“你才喝、喝、喝醉了!”有人大概一边劝阻一边拉他,叫他小声点,“小、小、小什么!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说,呸!自己、自己干得腌臜事情,有啥、啥不让说的!”
对方许是骂他说胡话,醉汉叫嚷起来,先骂了好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接着道:“你们这些软骨头!废、废物东西!有胆子在屋里说,出、出、出来也说啊!丢、丢人!那些世族废物,干、干、干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要……挨整了,就、就叫起来,叫什么叫?!就是该打!打!!不打!不服!!”
旁边人继续拉他,他大概把同伴推倒在地、同伴骂骂咧咧,醉汉依然不停:“我们,我们,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到、到、建康,做官,给陛下……效力!还受他们白眼!他们、他们又能干什么?!嗯?!还不让说?!凭什么、凭什么不让、让说了?!老子我今天就要说!!这些高门世族该死!!横、横征暴敛!诓骗圣上!通敌叛国!无恶不作!”
崔玄寂俯身向前滑,手抓着飞檐,准备翻到木塔下一层的走廊上,看看醉汉是何人。
“在殿下府上,那个,那个,谢内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先还以为、以为、以为是多正直的人呢,哼!现在!也被我看破了!一到这种时候,就、就、就本性毕露!还不让我们、把聚会内容说出来,呸!!老子就要说!就要说这些世族是废物!是渣滓!该杀!!就该杀光!!抄光!!”
同伴干脆抓起一把土扔在醉汉嘴里,两人打闹起来。崔玄寂看不下去,无奈地摇摇头,跳下去走到两人面前,拉开,让他们赶紧回家,再闹就让巡逻的羽林卫士们给他送牢里去清醒清醒。两人见是她,酒也醒了几分,连忙道谢,快步离开。崔玄寂在原地站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儿告诉谢琰。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猜得不差多少。这人是寒门官员中比较激进的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