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桓两眼含泪,说不要紧,你们去忙吧,然后才让朱仙婉起来。朱仙婉拒绝,说朱家罪孽深重,不但谋逆,还企图长期毒害皇帝,自己作为后宫主事之人,也有责任,“臣妾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陛下。”
凤子桓苦笑,让凤子樟和谢琰去把朱仙婉扶起来,对朱仙婉说道:“刚才,朕闭上眼,想看见你姐姐。可是努力许久,什么也看不见。照朱世景的说法,看来朕之所以发病,和玄寂后来身体莫名生病,都是拜这窦弥所赐。啊,当真是……”
朱仙婉见状还要请罪,眼看就要跪下去,凤子桓干脆一挥手,一股柔和的内力掠过朱仙婉的膝盖,把她抬了起来。“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并不快乐。上一次朕撞见——”凤子桓快速地扫了一眼谢琰和凤子樟,觉得都是自家人,也就无需讳言,“你和段妃的时候,就曾经对你说过,朕觉得你这样挺好,因为你姐姐如果看见你现在这样开心,也会快乐。朕不想做任何让她在天之灵看了会不开心的事情,比如是为了窦弥的恶行去惩罚你与和之等人。这些年来你为不相干的人请的罪已经够多了,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朕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请罪。从此以后,朕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好好活下去。朕也会照顾你,毕竟朕答应过你姐姐。”
朱仙婉只好答是。凤子桓又问凤子樟:“朱世景所说,可有记录下来。”凤子樟说有。她又问凤子樟当时是怎么哄骗朱世景的,凤子樟把自己给朱世景开的诱惑条件告诉她。她点点头:“好。传朕旨意:朱世景、朱高之、朱明之父子,叛国通敌,谋逆作乱,着朱氏家族朱世景这一支……男丁皆斩,家产藉没。妇女涉谋逆者,亦斩。妇女不涉谋逆者,交由朱和之抚养。朱氏其余支脉,不在斩首抄没的牵连之列,只有一条:朱氏三代以内,非皇帝谕旨,不得启用为官,任何形式的都不可以。钦此。”
三人领命,她又补充道:“至于那窦弥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吧,然后与她母亲葬在一起。”
凤子樟尚有犹豫,她继续说道:“说起来,世上没有什么是作恶的借口。但她是个可怜人,她母亲也是。你们已经将其尸身毁坏,她的一生也早已被她自己的毁了,朕不想再报复她什么了。毕竟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仙芝死而复生了。至于她在宫中死去应得的那一份钱,仙婉,你就拿去修缮她们母女的坟墓吧。此事千万不能再叫别人知道,谢琰,你现在就去羽林军的大营,拷问朱世景还有何人知道此事,知道的要一概杀掉,拷问结束,你就把朱世景的舌头割下来。这是朕的口谕,你直接执行就是。然后,传朕口谕,今天起你加入崔仪、子樟、太尉他们的军事会议,无须改任官职,参与讨论就是。予你宫内行走自由的权力。”
说完,她让三人各自去了,自己回到暖阁问太医们情况如何。秦太医说一切如旧,不好也不坏,“就是脉象稍微有力了一点。陛下输送真气,也要保重自己啊。”
“你老人家放心。”
众人去后,寝宫再次变得安静。不久,几滴眼泪落在崔玄寂身上的被子上。
玄寂,我的往日竟然是这么大一个笑话。抓到真凶我却没有丝毫的快感,真相只是证明了我执着的这一切或许是无意义的。责难自己,惩罚自己,到头来都是在替自己的无辜或者愚蠢受罪,而非我所想象的那一切。人面对的现实恐怕从来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有时甚至差距甚远,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看明白。
我现在觉得这个代价太大了,太大了。可惜无法回头,只能往前走。我不怕往前走,我只怕往前走并没有你。
一夜未睡的凤子桓经历过此番打击,身心俱疲,趴在崔玄寂身边睡着了。劳累中入梦极快,未几她梦见自己来到一个花园里。草木繁盛,几乎掩盖往里走的道路;树影斑驳,叫她看不清往前还有什么风景。走了许久,道路尽头的树下似乎坐着一个人。光影一晃,她看见那人似乎是朱仙芝,立刻加快脚步。孰料一支树杈拦在半路,害她撞到了头。这一撞,再一抬头,仿佛是朱仙芝的人影已经起身离开,向左走进岔路。凤子桓急忙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