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去,一切从幻影变为尘埃。失魂落魄的她四下寻不见朱仙芝,打开窗子,晦暗的天空下着雨。远远地她看见崔玄寂在街市上站着,仰望着她,脸上带着泪水,就像那天晚上那样。
那些没有失去过挚爱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理解她的悲伤,更遑论现在的挣扎。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朱仙婉是唯一一个可以理解她的人。
“你起来。”她对段岂尘说,段岂尘拒绝——最终还是选择以长跪不起为要挟——她无奈,尽量平静地说道:“朕没有说,要把宁妃怎么样啊。朕只是希望……这件事不要闹大,不要传扬地难听。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这样:把朱和之从大牢里放出来,圈禁在他自己的家中,派羽林军严加看管,并且不许他把日子快得快活了,免生是非。把宁妃放出来,禁足在你的宫中,可以了吗?”
段岂尘磕头如捣蒜,谢恩不迭。凤子桓叹口气,“你们都走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两人告退,各自奉旨做事去了。
而凤子桓一个人在殿上坐到午夜时分。
第八十二章
数日后,朝廷就准了谢琰的请求,重新派遣了一位临时太守去广陵。谢琰留在广陵等到这位老兄来了,将城中事务一一交接,才独自渡江归来。渡口并没什么人迎接她,因为朝廷一早有令,准备在叛乱完全平定之后,再举办大型的庆祝仪式,同时对有功之将进行封赏嘉奖,在那之前不特别为任何人举行仪式。
这个提议本来是凤子桓的主意,当然能出台也是经过了崔仪和凤子樟的劝谏修改。凤子桓一开始觉得最好不要c,ao办,因为说到底还是一群世族打世族,搞不好反而会让这些世族觉得自己又立了功该得赏赐,把之前改革的成果葬送了;如果非要嘉奖,那就在前线嘉奖,以振奋军心,打击叛军士气,但土地爵位等特权之物她就是不想给。崔仪和凤子樟都觉得你这样不情不愿,就不如彻底不要,大家一起到战争结束后再就形势来决定好了。众人议论的过程中,即便是她们两人再怎么小心,凤子桓还是抓着这档子事说了又说,还发脾气。从不想封赏却又不得不封赏吵到改革艰难、叛军可恶,接着就大发脾气,最后转移到现在的军事情况,要求尽快消灭叛军,不惜代价。
凤子樟和崔仪步出大殿的时候,相视叹息。崔仪问道:“殿下觉得陛下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严重了?”
凤子樟道:“崔相看姐姐穿的衣服,已是腊月,她身上还是秋装。”
崔仪无奈地摇头,又问可有解决之法,凤子樟把目光移向远处,补充道:“有固然有,只是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试。我猜大约是不愿意的。我们或许只能希望事情快点结束,一切平静了再说吧。崔相,中郎将这些日子养伤养得如何?她不到宫里来,我就见不到她,也没空去拜访,实在惭愧。”
“殿下言重了。玄寂她一切都好。陛下关切过甚,赏赐的药品药材小山一样,简直吃不过来。每天按规矩擦药喝药,好得挺快。”凤子樟“哦”了一声,也不打算继续问。她还是准备等谢琰回来以后两人一起登门去探望。但不是今天,今天她需要和谢琰先谈一谈——至少先谈一谈这件事,如果崔玄寂可能起到帮助姐姐摆脱恶疾的作用,我们应该如何从旁辅助?她需要崔玄寂在必要的时候给凤子桓温柔一刀,而不是正面和凤子桓抗争。但看崔玄寂回来之后却一次都没有入宫的异常情况,她又怀疑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于公于私,她都觉得这不是好事。
公务办完,已是下午。凤子樟步出官署,谢琰却已经在牛车上等她。冬日帷帐放下,捆扎在栏杆四周,自然也就挡去别人的目光。她一上车,见到谢琰便笑了,从容任谢琰拉着她的手把她牵过去,揽进怀中。
“让我瞧瞧,可有哪儿碰坏了?”她伸出手抚摸谢琰的脸颊,谢琰笑道:“‘碰’坏了?我又不是瓷做的。脸上没伤,擦都没擦着啥。”
“那别处呢?”
“别处?别处咱得回去检查呀。”
她顺势就拧谢琰的耳朵,手劲儿不大,谢琰也就假装喊疼。可她连这家伙咋咋呼呼喊疼的声音都觉得亲切和想念,手也就松开了,捧着那白净面皮亲了一口。
“哦哟!”谢琰想亲回来,被她推回去。谢琰知道她素来如此——在外便只许她自己胡闹,不许别人放肆的——便只是搂着她问道:“现在战局如何啊,左仆s,he大人?”
她握着谢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边婆娑一边说道:“东阳和永嘉基本收复。东阳兵败之后退守永嘉的叛军本就是酒囊饭袋,不经打,地域虽广,却占不住;如今把重要的坞堡啊据点啊拔除了,自然也就瓦解了。你舅舅正在快速扫荡残余乱党,检查各地受损的情况。寻阳那边情况复杂一点,武昌的叛军准备充分,虽然没有船只,但防线建得非常扎实,一直占据水路要道,导致久攻不下。何泉有豫章公相助也只能步步为营。一直在打消耗战,希望他们能在这个冬天凭借粮草补给上的优势取得一些进展吧。”
到了家门口,谢琰牵着她下车,两人一道往里走,走王府里的下人们见到内史大人回来了,纷纷欢喜祝贺。谢琰一面应,一面又问道:“崔玄策呢?”
“你这个大表哥哟,一直拖住叛军主力,昨日朝廷收到他的报告,说经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把战线推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