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诺的语气没显得不耐烦,但应付我的感觉还是非常多。他正在关心周围的
情况,我猜,他终於开始烦恼该如何令这一切复原。
「或许──」凡诺说,竖起右手食指,「就设计成有陨石落在这里好了。」
我完全错了,凡诺根本没打算修复路面或房屋。他只想用一个大灾难幻象,
让这条街上满目疮痍的情况都显得合理。
那位叫老石的肥胖召唤士一边摇头,一边来到凡诺身后。似乎,他算是凡诺
眼中少数算得上是有水准的召唤术士;我想,也许不及大贤者,但至少远远领先
那些在街头表演的江湖术士。
由於黑袍男子带来一些死伤,所以必须要使出更複杂的幻象,才能够确保今
天的事不会曝光。
首先,让死者的亲属相信,自己的亲人是死於心脏和肠胃方面的毛病。
老石摊了摊手,小声说──他的声音意听来外年轻,却有点像是捏着鼻子在
说话──:「就算身体底子还好,在这个国家,也有太多过分加工的玩意儿。」
他在以白麵包为例子时,一连摇了好几下头:「那种掺了太多鬼玩意儿的食物,
吃多了可是容易早死的。」
而附近不会只有死人,还有为数不少的伤者,老石会负责为他们进行一定程
度的治疗。之中有不少人终身残废,而幻象也能说服他们认为,自己是因为日后
的其他意外才导致如此结果;明明受伤的时间和治疗的方式都有极大的差异,凡
诺和老石却能够彻底欺骗他们。这也表示,在那些人的生命中,将有一大段记忆
根本全都是由谎言构成。起先,这让我感到不太舒服;但仔细想想,似乎没有更
好的处理方式。不要让闲杂人等知道召唤术与召唤术士的存在,这永远是首要前
提。
而老石愿意负责治疗他们──技术还显然比一般的医生都要高超──,这已
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我应该要感到满足;即便如此说服自己,我的胸腹中却总有
一些难以挥去的酸疼感。
如果,我们不住在这边,那些人就不会受到伤害;当然,凡诺与黑袍男子的
责任仍是比较多,但我总觉得,自己永远不该以纯粹的受害者自居。
根据我的经验,低阶的幻象能够持续一整天;而即使是比较高阶的幻象,也
不可能在不受到任何照顾的情形下维持超过一个月。
我有预感,凡诺和老石都不会今日施展的幻象能在未来十年内都持续运作;
他们不是做不到,而是懒得花这么多精神。这表示,迟早会有人发现那些死者─
─日后不论各种理由,而使得后代或亲戚必须挖出屍骨──的骨骸情况,与纪录
上的死因有很大差异;至少炸死、压死,和病死或淹死都不同。
凡诺和老石不太可能没注意到这一点,却好像真的是一点也不在乎。而我在
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也想到今天那位男性仆役;他认为,自己的腿之所以感觉有
碰到一团东西,是因为老鼠或强风的缘故;因为我隐形了,所以对方按照常识来
思考,只会得出那种与事实相差太远的结论。所以,即便出动专家,人们八成也
只会以为是盗墓贼干的。
相信即使再过十年,我一想起今晚的景象,也还是会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不过,多亏了老石,才把死伤人数减到最低。他很早就使出让旁人自行回避
的幻象,而这招可带有的催眠成分;那些不那么想走的人──情侣、醉鬼、
观光客、执勤的员警、贪玩的小孩、睡着的游民、附近的住户,以及各种在晚上
工作的人等等──,几乎都在不知不觉中离开这里。
然而,我从刚才到现在,还是会故意闭紧双眼;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也几
乎只盯着自己的前脚。
整条街上,有不少血迹,还有一些屍块;既不属於黑袍男子,也不是来自小
鸟或老鼠。我不想看得太清楚,却无法阻止那些味道飘进鼻中。真的,老石的手
脚应该再快一点;我忍不住这么想,也不晓得是第几次提醒自己,别再那么挑剔
了。
泠在跑下楼后,花快半分钟才来到我的左侧。而他在距离我不到十步前,还
顺手在路边抓起一个深蓝色的纸盒。
「这东西,好像也是属於那个人的。」泠说,指着躺在地上的黑袍男子。
「原本,他将这个盒子塞在怀中。而大概在十分钟前吧,他被炸飞时,这东西就
掉出来了。」
听起来有些扯,我想,搞不好泠看错了,而这盒东西其实是哪个行人遗失的。
就在我正打算问他问题时,凡诺突然走过来,说:「我还以为这玩意儿早就
被轰成碎屑了呢。」
下一秒,凡诺就伸出双手;不敢有一丝怠慢的泠,立刻抬高手臂。盒子交出
去了,瞇起眼睛的我,晓得凡诺刚才盯着我们的时间还是非常短。
在我们的面前,凡诺伸出那只半透明的触手;他只花不到半秒,就把盒子上
的铜锁给扯飞。
接着,凡诺蹲下来,把盒盖掀开;纯粹就只是他习惯用这种姿势欣赏,才不
是为了把里头的东西展示给我们看。
是一把充满狮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