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箴脸色一变，然而，此时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尚虽被刺中胸口，伤口却不深，看着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穆箴，他却没有过去补一刀的勇气，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他扣住苏辰的脖子对穆箴说道：

“穆箴，自裁吧，或者，我在你面前掐死苏辰。”

穆箴苦笑一声，顿了片刻，缓缓伸手捡起地上的匕首，然后艰难地抬头，看向苏辰，一看之下却微微怔住。

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的少年，正凝视着他，向来淡漠的眼里，此刻似沾染了雾气，有着淡淡湿意，而他凝视自己的眼神，翻滚着从未有过的浓烈感情。

“辰辰——”穆箴不自觉喃喃唤道。

苏辰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明亮异常，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穆箴心弦一震，仿佛意识到什么，霎时神魂俱震，魂魄皆丧，他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苏辰，强烈的感情透过眼神传达过去。

不，辰辰你不要做傻事，我不准你死！

我也不想你死，不想你在我眼前自裁。

我不会死的，所以你也不许死！

好，那我们都不死。

莫尚不知两人打着什么眼底官司，见穆箴迟迟没有动作，不由紧了紧手上力道，苏辰顿觉呼吸困难。

“莫尚。”苏辰忽然开口，叫了莫尚的名字。莫尚觉得奇怪，但苏辰在他眼里不过一个病秧子，他忌惮穆箴，却不可能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也忌惮。于是稍稍松开手，并且将苏辰的脸转向自己，一边视线不离穆箴的戒备着，一边嘴里说道：

“怎么，你现在改变主意了，愿意跟我了是吗？”

苏辰抬眼，静静看着他，淡淡说了一句，“不，我是想说，你真的话太多。”

下一刻，苏辰手一挥，雪白的脸上被血水喷溅，而他面无表情，漠然看着莫尚捂住脖子，一脸不可置信向后倒退。

“你、你……”莫尚睁大眼睛瞪着他，眼里满是震惊，像是想起什么，他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慢慢向口袋摸去，脸上震惊的表情慢慢转为恶意的狞笑。

莫尚从口袋里摸出个摇控器一样的东西，轻轻在上面一按，然而，预料中的爆炸并未发生，眼睛不由再次瞪圆。

“在想别墅里的炸弹为什么没爆炸吗？”苏辰看着他淡然问道，并很快自己给出答案，“因为我都拆掉了。”

拆、拆掉了？为、为什么？

莫尚很想问出口，然而他已经不能发出声音，最终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躺倒在地。

莫尚在别墅里安装了炸弹，穆箴一点都不知道，所以很是被吓了一跳。

苏辰走到穆箴身边，身子一歪坐倒在他旁边，穆箴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他。

苏辰摸着他的脸，认真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抬手轻轻打了下，然后又凑过去亲了一口。

此时他满脸鲜血，看着有些可怖，然而穆箴却像傻瓜一样呵呵笑了起来，不小心牵动伤口，“嘶”地痛呼一声。

这时，忽然轰隆一声，密室的墙被从外面割开一道口子，别墅的保镖荷枪实弹冲了进来，穆箴对苏辰轻轻笑了笑，终于放心地昏了过去。

穆箴身上的伤养了足足一个月才下床，苏辰倒只是躺了一个星期就恢复到与平时无异，但穆箴耍赖，硬要他陪着自己躺在床上。

苏辰突然变得对穆箴特别包容，几乎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反倒是穆箴后来不好意思，陪小心，迁就起苏辰的一切。

“你是什么时候将刀片藏在身上的？”穆箴抱着苏辰躺在床上，想起那天的事来依旧心有余悸，虽然他有安排，但依然让苏辰受了伤，尤其若不是苏辰早已发觉莫尚的举动，此刻他二人只怕已在阴曹地府做一对鬼鸳鸯。

“你不在的时候。”

“……那你是怎么发现莫尚背叛的？”

“我没有刻意调查他，只是苏宅除你之外，所有人都未在我信任名单里，所以对我来说，不算背叛。”

听到个回答，穆箴不知是该感到高兴还是酸楚，最后他只能紧紧拥住怀里的人，温柔地吻住他的唇，末了，穆箴贴着少年的唇畔轻声道：“辰辰，这次我活下来很开心，非常开心。”

苏辰静默片刻，跟着轻声说了句，“我也是。”

这一世，在穆箴的悉心照顾下，苏辰活到了四十岁，跟他初次醒来时医生的诊断差不多。

虽然穆箴用尽手段为他续命，但这个时候苏辰已是油尽灯枯，身体到达极限，最后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呼吸一下都会痛得全身颤栗。

穆箴在极短的时间里消瘦下去，生命力似乎也跟着苏辰流逝，他拼命挽留，也不过让苏辰多得一刻，而苏辰也多受一刻痛苦。最后，穆箴终是不忍苏辰那么痛，放手让他离开。

弥留之际，苏辰回光返照，握着男人的手，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穆箴，我很开心能在这一世遇到你，如果下一世还有你的话，你一定要来找我。”

穆箴并不明白苏辰话里真正的含义，但这不妨碍他答应并愿为之努力达成。

苏辰最终闭上眼睛，含笑而逝，一滴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轮回这么多世，第一次不想离开，虽然与穆箴那般约定，希望却何其渺茫。

如果可以，他?*生世世，只轮回在这一世，因为这里，有穆箴;

苏辰死后不久，穆箴带着他的骨灰飘然远去，不知所踪，世人再未见过他。

第10章 2.1 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