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一众弟子们聚拢过来,把苏围在当中,“阁主你怎么样?”
风雨不知何时停息了。地面的流火也已经冷却,半凝成了灰瓦砾凌乱,仿若三千世界历经劫火之后的馀灰。
“什么时候了?”苏拄剑立起身,吐净口中的残血。
弟子看一看铜壶滴漏,“已交辰时。”
东方天际晨光微明。这漫长的一夜,竟是过去了。
各处细细清理盘点一番,阁蒙受的损失实际上并不如看上去那样严重。除了几处屋舍倒塌,必须重建之外,多数建筑仅被热气炙坏了表面的漆画雕刻,延请工匠重新修复即可。
贫僧道长也适时冒了出来,且不是独自一人,还带回两位小伙伴。
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与贫道禅师在阁门前激烈交手。结果青石路板雨后湿滑,也不知是谁先失足跌倒,两个没头没脑滚作一团,一直骨碌到山沟里去了。在沟底待了没多久,又巧遇一名咋咋大叫从天而降的副将。
如此奇妙的邂逅,令三人抛弃了敌我之见,于是共同避雨,闲叙家常,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等到天亮雨停之时,三人早已结成了契若金兰的兄弟之谊,手挽手,唱着歌,一起返回阁。
令苏心绪不宁的事却有三件。
第一件事是,刘芒下落不明。
派出去追捕刘芒的“廿骑”陆续返回,均禀报说未见刘芒行踪。
“遁术”对体力消耗极大,短时间内无法连续使用。周遭又是崎岖山路,既无马匹又无灯烛,刘芒不可能冒着大雨摸黑行走。否则,在沟里相逢的人就该是四个了。
唯一的解释是,刘芒在附近的什么地方隐藏了起来,用道术匿去活人的生气,与草木土石无异,使“廿骑”觉察不出。
第二件事是,尉檀始终不曾苏醒。
解开尉檀的衣服查看,丹田处的瘀痕消失了,身上伤口内的煞气也消散殆尽。邪祟明明已经拔除,可他就是无法醒来。
苏命快马请来了京城中十位最好的医生,替尉檀疗伤。医生们会诊一回,却不由得都犯了难:尉檀所受的内伤外伤固然十分严重,但也未到致命的地步。看上去,他不像是因伤势而昏迷,倒像是丢了元神。
第三件事是,不但尉檀丢了魂,居然连煤精印也丢了魂。
小厮们打扫品香楼时拾得了煤精石印,急忙交还给阁主。可苏怎么拍它,也不见一双煤球眼翻出来。现在的煤精印只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煤玉,纯爱之魂不见了。
渡劫成功的短暂欣喜,被这三件事带来的郁闷之情所取代了。
凭直觉,苏感到这三件事之间是有联系的。
纯爱之魂很可能是去追赶尉檀的元神了,而尉檀的元神……难道是去找刘芒了?
这想法令苏心里一惊。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可能性极大。獬廌本是善兽,以吞噬恶人为己任。刘芒这样的人,早在二百年前就该被吞掉,可直到如今还在兴风作浪。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渊源?
看起来,刘芒不被翦除,这件事就还没有真正完结。
见阁主烦恼,新近归顺的贫道禅师立刻积极表露忠心。
“阿弥陀佛,阁主莫急。”禅师双手合十,“距此地向南三千六百里的兰麝州,有一座兰若寺,问卜极是灵验。若阁主心中有疑惑未决之事,不如径去求一签,以测天意。”
苏想了想,有病乱投医,去看看也好。当日便备了三辆马车,带了尉檀,携了贫僧道长和贫道禅师,穿过京城南下而去。
马车一路颠簸。苏无心流连风景,守着尉檀坐在车厢里。时间久了,不知不觉朦胧睡去。
半醒半梦中,忽然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羽衣、背生双翼的人,头顶金色光环,宽袍广袖,袂带当风。
奇怪的是,明明近在咫尺,这人的五官却无法看清,仿佛笼着一团流动的白雾。
然而不知为何,对方的神态却令苏感觉莫名熟悉。脑海深处有根弦动了一动,似乎有些事实呼之欲出,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你是谁?”他不禁问道。
“我是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你可以叫我神仙。”那人回答。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苏紧盯着对方的脸,想从记忆里挖掘出一些蛛丝马迹。
对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不用费力气了,这并不是我真正的样貌,只不过是随意变化的。一切色相,俱是空无。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变一个萌萌的形态。”
随着话音,苏面前站了一个海绵宝宝。
“你还是变回去吧。”苏淡定点头,“这位神仙,请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直接告诉你答案,不是我的作风。我是来引导你思考的。”海绵宝宝变回了神仙的模样,凌虚盘腿趺坐,左手结印胸前,右手指尖上蓦然现出一瓣粉色晶莹的桃花。
“这是二百年前,你与獬廌幼兽在桃花树下初次相逢之时,枝头落下的第一瓣桃花。”
神仙面容沉静,注目着指尖那朵光泽流转的粉玉,“对神兽而言,二百年的修行并不高。你可曾想过,为何那獬廌却能有如此神通?”
苏不语,等待对方给出解答。
神仙又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夙缘。你的真身,本是昆仑山九天玄圃中一只麝香灵猫,尉檀是一只旃檀獬廌。你们一同为碧游宫通天教主看守灵芝园,得了千年道行,可以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