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贺脱下了一身血污和尘灰的盔甲,穿上刘据命人给他准备的一件浅青色云锦织就的袍子,因为西域此时天气渐冷,就算是正午艳阳高照,风中也透着一股从雪山上刮来的寒意,这件袍子的领口和袖口处都嵌了用狐狸毛做的细细的白边,看起来美观又保暖。
至于头发,因为刚洗完还没干透,张贺干脆将头发全部放下来,只用玉簪子在头顶松挽了一个环,此时看起来丝毫不像骑马挥舞环首刀的少年将军,反而更像是位文弱书生。
“末将张贺,见过细君公主。”张贺来到美丽的女子面前,按照对待公主的礼仪向刘细君行礼。
刘细君的声音娇滴滴的,如同枝头黄莺:“原来你就是张贺,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容资过人。”
“公主真是抬举在下了。”张贺连忙说道,“和公主天人之姿比起来,在下不过是蒹葭比玉树罢了,惭愧。”
两人少不得一阵谦虚之后,张贺才坐了下来。
因为刘细君已经算是嫁入乌孙,所以她坐在乌孙昆莫主席的侧畔,而下首客席,一列是以刘据、卫伉为首的和亲使团,一列是以霍去病、赵破奴、张贺、王恢等人按官职顺序排列的汉军将领。
张贺刚坐下不久,就听到帐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原来是军须靡和霍去病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在他们中间走着一位头带金冠的年迈老人,由军须靡搀扶着,便是乌孙昆莫猎骄靡了。
猎骄靡年老,不通汉人语言,需要他的孙子军须靡帮忙翻译才能和汉人沟通。张贺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这细君公主远嫁乌孙,看来也是有名无实。
很快从帐篷外面传来了烤肉的香气,由两名梳着大辫子的乌孙少女推进来一整只跪伏在硕大木盘上的烤全羊。
羊背上涂抹了厚厚一层蜂蜜,再在上面撒上胡麻,这样经过炙烤皮焦肉嫩的羊羔,闻起来还有一股甜香。
军须靡亲自握刀,给大家分割羊肉。将羊肉献给细君公主的时候,他还特地说了一句:“美丽的公主,欢迎你远道而来。”
刘细君也礼貌地回以微笑。
很快又上来羊奶酿造的酒,张贺一边品尝着烤羊肉,一边喝着羊奶酒,欣赏着乌孙女子的舞蹈,享受这难得的安逸时光。
酒饱饭足之后,大家就在帐篷里挂起舆地图,讨论起了这次攻打大宛的方案。
翻过天山山口,最靠近东北边境的是大宛的属国郁成,其王都郁成城首当其冲,拦截在乌孙前往大宛的必经之路上,历史上李广利第一次出征大宛的时候,就久攻郁成城不下,最后损兵折将回到了玉门关。
霍去病这次决定兵分两路,由张贺带着三千骑兵和卫伉护送细君公主的一千骑兵,再加上乌孙国的三千骑兵,一共七千骑,佯攻郁成城。
而霍去病带着赵充国率领剩下的七千精锐汉军,联合军须靡率领的乌孙骑兵,加起来一共一万五,绕道天山一条越过雪线的险峻道路,奇袭大宛王城贵山城。
张贺沿着伊犁河谷地带走,很快进入到了葱岭也是就是当代叫做帕米尔高原的东北角。
葱岭地带其实是由一组高低起伏的河谷和盆地组成,喜马拉雅山、昆仑山、天山等五大山系均发端于此。
东帕米尔地形较开阔,由天山和昆仑山两条山脉和一组河谷湖盆构成,峰顶海拔在五千米到六千米之间,高原海拔四千米,山脉被宽浅的河谷分割,山地下的河谷还是绿草如茵,而海拔一千多米以上的浑圆黑色山体顶端,则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
郁成城就位于雪山之下,白色的城墙矗立在略显玫瑰红的□□岩石上。
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朝正西面,离汉朝大约一万里。当地的风俗是定居一处,耕种田地,种稻子和麦子。出产葡萄酒。有很多好马,马出汗带血,它的祖先是天马的儿子。那里有城郭房屋,归它管辖的大小城镇有七十多座,民众大约有几十万。大宛的兵器是弓和矛,人们骑马射箭。
大宛风俗受到大夏的影响严重,带有非常典型的希腊城邦型机制,它的骑兵队伍很强大,城池也建造得更加牢固。
当初汉朝使团出使大宛,被大宛国王遣送出国,行至郁成城的时候,被郁成骑兵突然发动奇袭,拦道截杀,所有人都葬身在这片陌生的异国土地上。
此时已经到了冬季,草原上的草叶枯黄,寒风包裹着细雪,在石头缝隙中呼号呜咽,仿佛那些汉使团死难的人在不甘地倾诉。
看到此情此景,刘据不由得感叹道:“可怜我大汉使团,殒身在此处,无人安葬,连骸骨都不知道在何处,难以魂归故里。”
卫伉看了一眼红色的山岩,也难得感怀道:“这里红色的山石,就仿佛他们当年流下的血一般。”
张贺放眼望去,郁成城那具有中亚风格的蓝色圆顶和白色的城墙,矗立在玫瑰红色的倾斜山坡上,背后是阳光下闪烁着冷光的巍峨雪峰,这些景物搭配在一起,竟然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大家等天黑的时候再来到城下,今天是个晴天,晚上月色应该明亮,我们趁着月色,不用火把,在天亮前装好攻城的回回炮。”张贺下令道,“也好帮那些死难者报个仇。”
士兵们都斗志昂扬地散开了,他们要先去河边的石滩上寻找块头够大的石头,作为回回炮的置重。
“都说君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卫伉夸道,“我觉得和你也就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