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终于被他逗笑了,他那一双眸子比常人颜色浅一些,掺杂着几丝淡淡的绿,漾着笑意更显明媚。
“杜小将军竟然真的是你大哥啊?”韩彬得寸进尺,眼神里羡慕得很。
云初点点头,“当时瞒着你也是迫不得已,你们队伍里有内奸,就是那个黄伯,出卖了你爹和你们的趟子手。”
韩彬便沉默下来,想起惨死的父亲和昔日里待他犹如己出的镖局叔伯们,心下立时堵了一团乱麻,憋闷得难受,泪水忍不往外住涌,眼前的路也模糊起来。他至今仍想不明白,为什么活生生的人说死就能死了?
云初看着韩彬,也若有所思:远驻边关的云溪,时时刻刻面临的都是生死攸关的瞬间,刀枪剑戟,样样无情,带着一腔热血和满目憧憬离开时的云溪,也不过是韩彬这般年纪;被许长卿带走的云冉,时时刻刻面对的都是那个邪性得出名的家伙,从小对自己倍加关怀,为了自己涉险身负重伤的云冉,单纯且没有心计;奔赴开封的安争,鲜少远离自己,漫漫旅途,又要遇到多少大大小小的麻烦,他现在可是安好,到了哪里?
云初想着想着,竟后怕起来。
天黑下来的时候,两人正走到新野边界,惨白的月色照在溪水里,晚风一拂,泛起粼粼波光。官道上黄尘萧索,隐隐有一两户庄户,烛火明明灭灭,照着路边细细的草茎影影绰绰,聊胜于无。
云初的情况一直不太好,前一天夜里跳水着了凉,腹痛如绞,到这会儿已是脸色惨白,冷汗一身接着一身。连粗枝大叶的韩彬也看出来了,夺了马鞭,招呼云初进车厢里休息。云初不肯,暗暗给韩彬使眼色。
韩彬劝他不动,见他穿得单薄,只得钻进车厢里去,翻出自己的一件大氅为他披上。
云初愣了一下,他其实不冷,更是很讨厌别人碰他,但是那衣服那么温暖,韩彬的眼神那么清亮,他一时竟无法抗拒,伸手紧了紧衣领。
一名黑衣骑士迎面而来,銮铃响处,骏马嘶鸣而去。
云初心里暗暗着急,却丝毫没有办法。
从一个时辰前开始,这样衣着的人已经接连过去十数个了,云初心知他们必然有所企图,只是在寻找动手的时机。眼看前面便是接连数十里高山深谷,其下只有窄窄的一条小路,伴着溪水,延伸到目力不能及的远方。
这样地势,对伺机待发的响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马车缓缓驶进了深谷,云初情知不能再等了,便决定一有异常就先发制人。那些人嚣张地紧,即使是往来望风的哨探,都这样明目张胆清一色黑衣紫骝,看这势在必得的阵势,人众绝非少数。即使云冉在,凭他以一敌百的“地藏音”也未必能扛得过这样一个大寨,何况正旧病复发的自己和半瓶醋的韩彬?但不可力敌尚可智取,总是要好过坐以待毙的。
马车前行不足十里,果见前面的山崖上袅袅腾起一股青烟。
突然,高山之巅同时燃起了大片大片火把,数百只火把延展开来,把个天空映地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力敌,就智取吧
第十五章
韩彬不禁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高处那一片火光,眼神里透出一抹绝望。云初抬头看时,见那青烟尚未消散,火光里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个异常瘦削,后面一个肥头大耳。这两个站在那里,相映成趣。
但是,形势并不有趣,因为山顶上那个瘦子抬了抬手。
这一抬手,数百个喽啰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硬弓,弓开满月,利箭在弦,齐齐指向山谷里的两头困兽。瘦子一双吊睛三角眼里不由露出得意之色,连精瘦的身体,都跟着那笑意微微颤抖起来,然而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山下出现了众人从未见过的一幕——那两个没有逃跑,也没有求饶,反而打起来了!
那红衣少年突然一把抓住了布衣少年的衣襟,从那一身血一样的衣袍里迸射出一股骇人的怒气,他将那布衣少年拎到眼前,咬牙切齿地说了几句话。瘦子甚至能感受到他那轻柔但是阴狠的语气,那布衣少年连连摇头,拼命挣扎起来。
瘦子身后那个胖子摇了摇头,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要好好看看这两个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恩怨,竟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窝里斗。
瘦子听布衣少年大声喊道:“不是这样!”
但红衣少年显然没准备放过他,他紧紧攥住布衣少年的衣襟,绝望地笑了两声,“我早就猜到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他说完这话,一掌向布衣少年后颈劈去。
山上那群看热闹的喽啰开始窃窃私语,然而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红衣少年一掌劈倒布衣少年,无力地跌坐在尘土里,夜风鼓动衣角,他整个人颤抖得宛如一只垂死的飞蛾。良久,他突然转身恨恨地对众人喊道:“他想要的都在这里了,你们怎么不杀了我!杀了我!!!”他喊地歇斯底里,带着可怕的绝望和怨恨,令听者毛骨悚然。
瘦子闻言拿过身后喽啰手中的鹊画描金细弓,缓缓搭箭,拉满,直指红衣少年心口。
红衣少年看得真切,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胖子却摇了摇头,瘦子不甘心地把弓放下了。
良久,胖子道:“给老子备马!”
紫骝踏着草茎和山岩飞奔而下,只是片刻之间,已经奔到了这少年身前。
少年仍旧没动,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