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娘亲总会用她那双光洁如玉的手抚摸他的头,说着他还是婴儿的时候的事情。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爹爹是一个普通凡人男子,他一直以为他们一家三口会长久以往地幸福下去。
可是,直到那一天,那一天他爹爹带着伤跑回了家,鲜血染红了他的麻布粗衣,爹爹说,有人要来杀他们,让娘亲带着自己逃走,娘亲梨花带雨地哭着,她不愿走,她不想跟爹爹分开。银烁记得,当时他很害怕,害怕得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确切害怕的是什么,他只是本能的害怕,而这种恐惧到直到今天仍在,每当他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回想起爹爹的血,娘亲的泪,那恐惧就会自己爬上来,像是扎根生在他的心上,嵌入了他的骨血里。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看到有一群人冒了出来,一把大刀把爹爹砍成两段,娘亲慌乱地带着他跑,一直跑,最后娘亲把他藏在一个树洞里,叮嘱他不要乱动,他看到她娘亲眼里的悲伤和恐惧,他似乎还能在娘亲那双哭肿的眸子里看到很多情绪,但似乎又不能看懂,这样的娘亲陌生得很,银烁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银烁记得娘亲说,他爹是魔族人,他是一个半人半魔,魔界容不下他们,天族也想置他们于死地,他们本想在人间界好好活下去,可是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娘亲跟他说,别相信任何人,躲起来,说完,她就丢下他跑了。
直到现在,银烁都不知道他娘亲去哪里了,是死了吗?可是他没找到她的尸体。还活着吗?可那都快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一个凡人又怎么能活得那么久……娘亲终究是死了。
年幼的银烁一直活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天真无邪,他根本没能力面对这些变故。他害怕地缩在树洞里躲了快三天,最后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才跑了出来。他跑出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爹找娘,而是找水和食物。银烁去到河边喝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真实的相貌,一个银发银眸的怪胎。他的头发闪着银光,如果是老人的皑皑白发,还不至于那么奇怪,可他的头发就像三千银线,很锋利,很吓人,但更吓人的,还是他那双眼睛,一双像是由铁匠千锤百炼打造出来的银眼珠,或许摘下来还能卖个好价钱。银烁看到自己的倒影,吓得屁滚尿流,躲回树洞里半天不敢出来。
银烁自嘲地笑了,转头看到街市上卖着柰子,又想起当时的自己因为不会生火,只能靠着吃山里的野菜、野果、草木根活下去,他那时候特别喜欢野柰子,因为野柰子是他能找到的最好吃的野果。他在果摊儿上挑了一个还带着青色,看起来不太熟的酸柰子,顺手递给了老板两个钱。
“小伙子,这柰子生,我给你换一个吧!”果摊儿的老板好心地跟银烁说。
银烁笑了笑,没理会,咬了一口手上的柰子,走了。他就喜欢吃有点生的柰子,野柰子一熟了,就会被鸟吃掉,他是吃不到的,看到差不多就摘下,带点涩味也是好吃的。
他恨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吗?银烁想,他是恨的,可笑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是魔族,是天族,还是凡人?如果他当时再勇敢一点,不是像一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或许可以记住那些人的相貌,找到对方为父母报仇,可是他没有,他害怕,所以他什么都没看到。所以他应该恨谁?恨这片天地吗?银烁摇摇头,他恨他自己,懦弱、无能,只懂得害怕和哭泣的自己。银烁想要变强,变得无比的强大。如果不是看到宵易的子魄蛊,他可能还在做着一个梦,梦里,他打败了齐幽,打败了青鸿天尊,成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可他的梦碎了,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宵易“轻而易举”地吞并了齐幽,他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变得那么厉害,而宵易放了他走。宵易没有杀他,他却屁滚尿流地走了,那是他第二次如此狼狈。
真是讽刺,银烁吃完了手上的柰子,随手扔在了路上,一个衣衫褴露的小乞丐看到那吃剩的柰子芯,觉得还有点果肉,就捡起来小口小口地用嘴磨着。银烁是注意到那个乞丐了,他没有同情他,银烁觉得,别人的同情并不会让你更强大,只有伤害才会,但他终究没有理会或欺负那小乞丐,他又为什么要给别人变强大的机会?
银烁不喜欢“命运”这两个字,他觉得那是统治者想出来的,想要让被统治者安分守己,不要试图和自己的命运抗争,不要试图觉得自己的努力和付出能给他们换来更好的将来,统治者想要告诉被统治者,你们服从和听话才会给你们最好的未来。可银烁相信命运吗?他是相信的。银烁想起了那个老者的话:“不想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就去做下棋的人。”银烁觉得,这句话就是他的命运。
小银烁饿的不行的时候也会去庙宇里偷吃祭品,因为他的相貌太过于奇怪,很多人都把他当怪物,扔石子赶他走的也算是好心的了,有些人直接拿锄头锄,用柴刀劈,用镰刀割,躲避不及,掉一两块肉都是常事。那一天,银烁的左手小臂被锄头锄中,手臂只剩下少的可怜的一点皮肉跟上肢连着,似乎只要轻轻一扯就会完全断掉。银烁觉得很痛,他一个人躲回树洞里,试图接上自己的手,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地想要接上,小臂都会自己掉下来。银烁拿着那只断臂,看着自己血液潺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