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流顺脖颈蜿蜒而下,粘稠腥咸,如此熟悉的感觉——血。
灵魂被卷入最深不可测的黑洞,旋转压缩,喧嚣、剧痛、不得片刻安宁。仿佛是一切都安静了,只有一滴一滴的血混着雨水流过面颊,垂落剑尖,拉长,溅出一朵透明的花
暴雨如注,砸在地面腾起白蒙蒙烟雾,细密如织,慕离放出的毒将三千甲兵阻拦在街口之外,飞龙引充分发挥巷战的优势,将追兵逼退了三条大街,空气沉闷寒冷,尽管已是盛夏。凤仪街头人流散尽,青石板上水洼微光烁烁,串串风灯银红的光飘摇,明灭。
血流过街面,最后一盏灯奄奄熄灭。
看不见那泪光清澈,最后一丝萦绕的温暖,风雨声无休无止煽动天澜浩荡,淹没了无声的哭泣,和着岁月里守护的最后一声絮语。
夏殒歌跪了下来,冰冷的雨水血水漫过膝盖,玫红的衣饰在血流中漂开,最终彻底埋没于黑暗劫灰。
母后——
终是,走到了这一步。宫变那日,她紧握夏景浏冰冷的手,她说过,若是有一日,谁要不择手段伤害她的凤皇,她亦会不顾一切。
凤皇是她的凤皇,是整个夏氏的凤皇,更是这奄奄一息的翊族的凤皇。
慕离小心翼翼撑开伞,偏过去,匕首在手心越攥越紧。
就那样,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哭泣,竟想不出适当的措辞。十六年的岁月千丝缠绕,最终,还是从那最熟悉,走到最陌生的海洋。
他的眸华一贯幽沉冷锐,触及那浅红,忽然游过一丝黯然。片刻之后突然抬起,杀意倏忽。
一滴雨从额上滴落,在箫上跌得粉碎。
第二滴,从中剖开,两朵雨花均匀融进血海。
闷雷翻滚,一线银黑从街口迅速扩散,密密麻麻千万人头涌动,刀戟如林,剑拔弩张。
另一头,盾牌弓箭手渐次推进,弓拉满月。
“公子,快走——”慕离心乱如麻,轻轻唤了声。
低埋衣间哭泣的少年抬起头,睫羽结满霜华,绝望的尘灰在眼底翻腾成铁马冰河的嘶鸣。
裂帛之声动地而来,街面积水漾起不同寻常的波澜,琴声一层高过一层,逐次推进,升高,夹着一声冷厉的“尔等当为国母陪葬”。
“哗”,水幕成墙,月阙琴凌厉的气,凝水成冰,映着少年末路的惨厉,破空飚射,首当其冲的数十人扑倒,血在湿冷的街面拉得极长。
慕离下意识去拉夏殒歌,那惨厉如修罗的杀气却将他生生逼开。
一朵幽蓝的火焰在指尖亮起,轻盈转了个圈,无声融入红衣少年的指尖。
夏殒歌迎着刺入肩头的长枪微微笑了,抓住满衣滚烫的血,扫过身侧,却不知又斩断了多少腰肢。
终是乏了,累了,毓明宫烛影摇红,他走过去,推开门,还能见着红衣的小男孩坐在榻上专注看书,一树一树凤皇花瓣吹落
男孩坐在父皇的肩上,看着锦裳微笑:“姐,我长高了”
“凤皇,凤皇”
声音如来自天界纶音,悠远幽沉,如是琴音破开天心漏出一线清光,辗转而分七彩,无数鲜红的花瓣从地面飞起来,翩翩跹跹向着那光芒极盛的中心汇聚
“凤皇凤皇”
银红旋转,雨滴渗进额角,眼睛,触手依然是满地积水,沾满雨水的睫羽缓缓张开。
依然是风雨如注,依然是血腥四溢,身上不知有多少处伤一齐开绽,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冷冷盯着他。
一双精致无双的眼睛,黑白分明,深如幽潭,不带一丝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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