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听闻,有人把秦国遣燕的老弱妇孺全杀啦?”
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这秦燕的战局尚不明晰,思及此处,严续又“扑通”一声跪下:“大王恕罪,是臣御下不严,臣一时疏漏,未曾想......”
谁知燕王却否决道:“右将军冯邓?真是......真是甚合孤心啊。”
严续不明就里,脑子却转得飞快,十三年前燕王渑池受辱!是了!燕王此人,一向睚眦必报,为了燕秦之交,容忍了秦公子多年,此刻秦燕邦交已破,怎能不泄心头之恨?
都说秦王日益病笃,秦国朝不保夕,今岁还受了这样大的灾祸,根本朝不保夕,只怕在所有人的心里这不过是困兽之斗,不过想搏个先发制人罢了。
可是......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秦人凶恶,上将军也是知道的吧。右将军也只是为我大燕效忠而已,卿家可莫苛待了他。”
“臣,唯。”
恐怕危在旦夕的,是燕国吧。
“上将军的锋芒过盛了,若要保得周全难免要谨言慎行一些。我知道上将军又怎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可燕国还需要您,您若死了,燕国,也就不复存在了。”
那个人说的话,从来都没有错。若是他死了,燕王会任用谁做上将军呢?举国上下,贤臣不是远走便是被杀,徒留一群酒囊饭袋,倘若没有那个人,只怕他,也早成了一抔黄土。
“你为什么又帮燕国,又不帮燕国呢?”
☆、第13章
“小郎君,给点吃的吧。”从燕都到平江,这一路上,所见饥民越来越多。
“老伯,这姑娘怎么了?”那跪着乞食的老丈后面躺着一个小姑娘,头发散乱,只有胸口微微起伏,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嬴祁突然出口询问,倒引得闻昱一阵诧异。自那事之后,嬴祁已有好些日子未曾关注过外事。
老人叹了口气道:“她父亲原是秦国人,也不知怎的,官府突然要抓城里的秦人,这孩子的父亲便入了大牢,孤儿寡母的,自是不好生活,这燕秦交战了一个月,城里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她母亲没熬得住,也去了,只剩她一个了。
唉,也是可怜。”嬴祁低头愈加仔细地注视着女孩,一双琉璃色眼睛中似乎起了一丝波澜,喃喃问道:“燕秦的孩子?”
老人赶忙点点头,嬴祁看了看闻昱的脸色,道了声:“怪可怜的。”从胸口掏出了半块剩下的饼,递给老人,道:“这孩子,归我们了。”
老人自是千恩万谢,将那半块饼一下子全塞进了嘴里,朝着嬴祁与闻昱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闻昱自始至终没说话,只低头看了那女孩一眼。女孩眉心有一颗痣,脖子雪白。
嬴祁给女孩喂了些水,朝闻昱问道:“阿昱你那里可还有吃食?”
闻昱略显冷漠,一反常态道:“只怕我们还未走出燕国,便要饿死在这里了。”说着将怀里的饼扔在女孩身上。
嬴祁也不恼,掰了些饼蘸了水递到女孩的嘴里。
“你过来,我有些话要说。”闻昱站起身来,拉过嬴祁走到一边,低声说:“这姑娘身份不简单,郎君速速把她扔了。”
嬴祁摇头,随着言语脸上露出一种炙热之色,那神情,闻昱曾在远在咸阳的秦宫里见过,也曾在燕王的脸上发现过。那是一种对权利的渴望。
“她,可以帮我报仇。”嬴祁说话的时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闻昱,一个没有权利和军队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在乱世里,都被注定了成为牺牲品的命运。
他的前半生,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处于被支配的地位,他以为是他对父王和秦国的爱迫使他为了秦国无怨无悔,可是他发现他错了。
闻昱皱眉道:“郎君这是引火烧身!我们自身尚且不能保全,谈何......”
“她是大将军鹿螚的子嗣。我幼时曾见过他的儿子,这孩子与她父亲极像。鹿将军的幼子十年前与燕女私奔,若是他不幸罹难,这孩子可就是大将军唯一的孙女了。”
秦国鹿螚,手握重兵,共有三子,除了幼子,满门皆是忠烈,二子六年前便战死沙场,自此被秦王拜为大将军。掌半块虎符,与子越大人并称为秦王的左膀右臂。
虎符,历来都为秦王与大将军掌管,一分为二,只有两块虎符合二为一才能调动秦国的大军,秦军铁律:只认虎符不认人。数十年前甚至出现了秦王至军前而不能调动大军的事。
只是这满门忠烈中闹出了一个笑话,鹿螚的幼子竟与一燕国奴隶私通,二人害怕大将军震怒,连夜逃走,至今不知所踪。
复仇,呵,谈何容易,可是嬴祁毕竟还是个孩子,加冠礼还未行,上苍什么时候公平过呢?有的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追逐不到想要追逐的东西。
他默默盯着嬴祁的侧脸,少年人的轻狂,带着些孤注一掷的狂热,仿佛生与死早已不在话下,或许,有的人活着,便是为了推倒命运的障碍。
“你想做,便放手去做吧。”那是那日中,嬴祁所听到的最后一句,闻昱说的话。
他脸上挂着微笑,他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云淡风轻,于是他便学着他,因为父王曾说过,为王者要不喜形于色,那么微笑便是最好的伪装了。
你若一直笑着,那么别人就看不出你的喜怒哀乐了,久而久之,连自己也不知道了。所以他一直不知道,闻昱是不是真的快乐。
他知道自己还欠缺许多,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