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祈祷埃及的胜利。”

塞修若无其事地否认了阿坎德的话。

“那么，看见得胜归来的我，你为何不觉得高兴？”

年轻的王子语气激烈起来，而塞修则用淡淡的笑容闪避他的责问。

“在这座孟菲斯城，怎会有人对王子的凯旋不感到欢呼雀跃？”

阿坎德想听到的并不是这种场面上的恭维话。

“多亏了你的祈祷我才能平安归来。为了表示感谢，神殿将得到我的褒奖。”

人们总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而来到神殿向神祈求恩赐，可塞修和他们不一样。他的祈祷是为了子民、为了和平、为了国家——还有国王。

“这一次获胜也是因为迪迪的神谕吗？”

“是的。”

“那么，您应该感谢的人是迪迪才对。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从未能听到的神的声音，那个孩子却能够捕捉到……”

仿佛畏惧那未知的力量，塞修垂下了眼帘。虽然塞修比迪迪年长许多，可两人却意外地相处和睦，然而塞修非常畏惧少年口中所传达的神的启示，甚至是崇拜。

“神谕或是祈祷，无论缺少任何一方，我都没法获得最后的胜利。这都是依靠你们俩人共同的力量啊，不是么？”

“如您所言，阿坎德殿下。”

他希望塞修只称呼自己“阿坎德”，而不是殿下，可是塞修对他永远是这般有礼而生疏。

“不过，持续祈祷直到搭上自己的健康，可不是我的希望哦。”

“我已经将身躯献给了神。而且这座神殿原本就属于神的代言者——国王。那么，为了令埃及的每一寸土地尽数笼罩在郝加奈坎德王的恩威下，我永远不会停止为国王的祈祷。”

“你——是属于神的么？”

明明一开始握住塞修双手的那个人是当时仍幼小的阿坎德……

王子伸出手便能碰到了塞修的长发，对方惊讶地肩膀微微颤抖，接着往后退了一步。可是阿坎德并不允许他就此退缩。

“你如果是神的所有物，那么你也同时属于国王、属于王家。也就是说，你也属于我。”

“可是，我并不是您一个人的所有物。”

塞修推开了王子，语气是那般的高昂且绝然。

“你不愿意只属于我一个人么？”

“是的。”

直到这时，他才觉察到塞修的声音包含了某种坚持。这是你的拒绝吗？

“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人总是多变的啊，塞修。”

——无论何时，我都会在您的身边。我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阿坎德殿下。在沙漠中，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的那个夜晚。那个时候，塞修如此明确地对他告白，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么？

“时光流逝。我已经成为神官，而您则是王子。”

即便如此，刚刚升为神官的塞修还少许温柔一些。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塞修在自己和阿坎德之间划了一道界线。表面上他为了阿坎德的平安、为了国家尽早地统一而祈祷，而实质上塞修给与自己的只有祷告而已。在埃及专属于神殿的神官只有少数身处高位的祭祀，像塞修这样如愿以偿地成为神殿神官的更是为数不多的特例。他就这样渴求着一直对着神祈愿的人生么？还是说为了那即便祈祷，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2

“……”

遵照司祭长的命令，塞修将百姓进贡的恭物一一登记在纸草上，接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供神殿使用的纸草质地不如以往，从刚开始他的记录笔就不停地折断。墨水也被廉价货所取代，所以字迹异常地稀薄。

迪迪将仓库的守卫告知的数字写在石板上，然后塞修把它作为正式的记录登记在案。虽然是重复劳动，可在埃及，能够识得并且书写文字是特权阶级的象征，所以身份地下的守卫就没法担当记录者的工作。

石板上记录的进贡物数量，已经低至谷底。关键是前来参拜禾卢斯神殿的信徒人数大量减少。

人们为了解决纷争、治愈疾病，或者希望成为有钱人而来到神殿向神祈愿。除去这些现实的渴求外，人们更多地是为了祈求在死后的世界获得永远的生命。手握权势的贵族建起高大的金字塔作为墓地，以便于在冥府之国也能享受生前的奢华。

可是，最近人们对禾卢斯神的崇拜日渐退化。塞修在自志愿成为神官以来的十年间，深切地体会到时光流逝时代变迁的力量。

对于塞修而言，禾卢斯神就代表了阿坎德。他对神的感情永远不会消退、永远不会动摇。

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