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霁月把后院的石板路照得雪亮,夜风卷着腊梅的暗香。
下人打着灯笼在前扫雪开路,萧郁在后面跟着,心中很是懊恼。
在朝堂辩论也有据有节、未曾失过分寸,怎么在段泽面前就如此的笨嘴拙舌,不过一句喜欢,思来想去,还是没说出口,厚着脸皮说什么长兄如父,道貌岸然的样子,内里卑鄙无耻下流。
他就是学不会现代人的直接,十年的绕指柔情宣之于口,也就是一句你瞧今晚雪色甚好。
这做人,真不如做鬼自在。
还好,从今往后朝夕相伴,他总能明白。
萧宅的丫头小厮们,一整晚都在议论一件奇事。
说萧大人与那举止疯癫的段家公子终于闹翻了,萧大人那样的品性修养,竟能与人在晚膳时打做一团,最先冲进去的小丫鬟描述的绘声绘色,说那盘子碗碎了一地,椅子倒了,灯笼也烧了,萧大人要走,那疯人还扯着他的衣角不放。
全家上下都猜测这乡下人投奔亲戚不成,臊了一鼻子灰。
这一段插曲,萧郁却不知道。
年关将近,公事愈多,刑部接了一桩贪污案子,不想却把户部的一位负责赈灾银两的官员牵连进去,萧郁刚调任户部不久,年纪又轻,跟着跑前跑后,一连几天都没顾上回府。
快要过年了。
府里按照萧郁的吩咐打扫一新,先前的白幡被一一撤下,以素色帷帐代替。
段泽等他两日等不来,从满心欢喜到坐立不安,逮着一个人便问萧郁去了哪里、在忙些什么,可全府的下人都像约好了似的除尘扫屋,出出进进没空管他,他在房里闷着,心绪异常烦乱。
他说邀我在京长住,又说给我一个交代,要与我日夜相伴。
那一日的话,被掰开揉碎了一个字一个字反复咀嚼。
何意,到底是何意?
要说是允诺,为何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情字?
莫非,依旧是我会错了意?莫非他看我可怜才愿意收留?
莫非,他避而不见,是怕了我那一盅毒酒、存心反悔?
那是毒酒,取人性命的东西,谁不怕?谁不怕!
段泽冷笑着摆弄手里的几枚花钱,铜板铸龙龟图腾,专用来占卜凶吉,反反复复却都是坏签,他捧着妆台的铜镜,端详自己的脸。
镜里的人两颊凹陷,形容枯槁憔悴。
段泽服五石散,又修邪术,性情阴毒乖张喜怒无常,早不似常人,见萧郁不来,心中空虚难耐,一时像置身冰窖,一时又像含着满腔子热油,半睡半醒间觉得全身如同蚂蚁啃食,终于挨不住,扑向书架,从后面的暗格找出一包药粉,尽数吞下。
萧郁忙碌到深夜,估摸着今日又回不去,偏生这时代也没部手机,只好遣了家丁给段泽稍话,支支吾吾好一阵子,才说:你且告诉他,我挂念着他,让他好生休养、按时服药。
谁料涉案的小吏忽然招供,案子峰回路转,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结了,户部交了差,上面传话下来,请各位大人各自回府休息。
萧郁的马车,倒比那传话的家丁脚程还快些。
回府时,已近子时。
刚从马车下来,府里下人慌慌张张迎出来:“大人!不好了!”
“段公子好像又……又服了那东西,一下子发起狂性,谁也按不住,把卧房砸了个干净,又冲夫人灵堂去了!”
萧郁看不得他糟践自己,攥紧拳头,手背暴起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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