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袭长衫的人半倚在软榻上,手中执著一本书,背对著他们,长而墨黑的发披散下来,将那稍嫌清瘦的身影包裹其中,别有一番弱质纤纤的美。他身後站著两名容貌可人的侍女,在那人放下书本捂住口唇时,急忙上前扶住他侧出榻外,静候他干呕一阵後,再递上清茶漱口。
南尧月侧身干呕时,回廊上的雅重月看清了他隆起的身形。
那里果然是怀孕妇人般的景况,凸起得甚为壮观。
他呆呆的看著男子痛苦的呕吐,再虚弱的躺回长榻上喘息。
柳从眉也是初次见识到男人孕子,但南尧月秀美妩媚的容颜一点不给人违和感,轻颦眉尖孕吐时也别有一番风情,孱弱中油然而生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轻声对雅重月道:“殿下,过去和您生身之人说句话。”
雅重月闻言凶狠的瞪他一眼,却没出口反驳。
他举棋不定了一会,还是别别扭扭的朝那柳树下闭目养神的人走去。
两名宫女识趣的退後了一点,给太子殿下和太师让出位置。
阖著眼的人感觉到温暖的阳光被人影遮住,懒懒的启眸:“少慕……”
水眸蓦地睁大,撑著软榻就要挣扎著坐起来:“重月,你……你……”
他“你……”了半天,思维中断,一时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
他五岁的小男孩面色复杂的看著他,视线低头在他腹部上来回流连,再移回他因欣喜若狂而泛上一层薄薄红晕的白玉般的脸颊。
男孩的眼神中不见了当初的冷酷和无情,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犹疑。
男孩身後有位长身玉立的俊美青年,见他挺著肚子却妄图下榻来,赶忙轻轻稳住他双肩,劝说道:“南二公子稍安勿躁,身子要紧。”
南尧月目不转睛的看著雅重月,眸光闪耀里,是痴痴的宠溺。声若微风的对他说:“重月,你看,爹爹怀了宝宝。你来摸摸看。”
雅重月狼狈了一下。
他是说过要他怀个孩子以兹证明,但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就为了取信於他,把自己弄成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听闻他腹中有三个胎儿,看他比上次见面时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身形,那几个孩子根本在吃他本身的营养。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避开他自称“爹爹”的话头,雅重月将脸板起来。
南尧月朝他微笑:“有啊。每顿饭,你父皇都守著我全部吃完才肯放人。”
“那刚才吐得那麽厉害?”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更不快。
雅重月外表酷似南尧月,气势却和雅少慕分外接近。南尧月仰头看著自己的头胎子,惊喜的察觉到他凶悍的口吻中,隐藏了真实的关切。
这是不是代表著,他通往这位皇太子内心世界的道路,又开阔了一步?
“不妨事,头几个月都这般。来中原这几日,吃得比以前多了,也有在按时服用汤药,身子熬得住。”南尧月说,神情微动,低低喘息了起来。
雅重月看他突然间变得隐忍的表情,不假思索的靠前一步,紧张的问你怎麽了?
南尧月抓起他微凉的手往自己腹部探去,忍著腹中的翻滚,温和的微笑看他。
雅重月的手贴到他彭隆的腹部,隔著肚皮被狠踢了一脚,张皇失措的低呼了一声。
他眉目如画的爹爹殷切的看著他,像是等待他的认可。
“……”雅重月年纪尚小,无法领会到胎动的玄妙,也不知道孕育新生命的艰辛。
他只是被那种神奇的触感震撼到,不由自主的在那隆腹上轻轻抚摸,跟爹爹体内的三个弟弟妹妹做著第一次亲密接触。
南尧月额头微冒冷汗,但并未出言制止雅重月乱无章法在自己腹部摸来摸去的举动。
直到一旁的柳从眉看出雅重月这样胡乱碰触他的肚子,让孕夫忍受了格外的辛苦,方赶忙将太子拉开到一边。
雅重月正在那柔软的肚皮上摸得兴起,忽然给柳从眉拉退几步,立时皱了眉峰:“你拉本宫干吗?”
“太子殿下,”柳从眉微微困窘,“您也注意注意分寸。”
他这麽一说雅重月才发觉南尧月面色发白,胎动对他而言貌似不是件轻松之事。
呐呐的道了句抱歉。
他爹爹苍白著脸,却依然柔和的对他展颜一笑。
雅重月心头一动,脑海中不由自控的,龙卷风般刮过当日偷窥到雅少慕把他压在身子底下的活春宫画面。一直困扰著他的那种隐约的奇怪的欲念,像雨後突如其来的春笋,不合时宜的从土里蹿了个头。
为了排遣这股莫可名状的压力,雅重月把目光从他身上抽离,四下张望,没话找话:“南小木去哪了。”
南尧月瞬也不瞬眼的看他,答:“她去了雅少尹那边,说要看看生出来的小宝宝是什麽样子。──重月,今天留在这里,跟爹爹一起用午膳行吗?”
他言辞温婉恳切,眸中水汽萦绕,端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纤弱之态。
柳从眉这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都觉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软下心来应承他,太子殿下却不敢直视南尧月渴望的眼神,一口回绝:“本宫没说要认你。”
好似觉得自己这句话口吻太硬,又急急补了一句,“本宫……本宫今日还有许多书要念。柳从眉,我们走。”
他说走就走,告别的话语都没留一句。柳从眉无奈的看著少年远去,替榻上失望之色溢於言表的南二公子开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