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面盯着那个字,心下顿时生起了一股恼火之情。
早知道, 他就不该进这个剧组。
这个剧组太较真了。
花在准备工作上的功夫,都足够跑多少个通告, 拍多少集电视剧了!
但是进入到这个剧组的机会, 又是那样的难得。当初多少人知道他跻身《宋时明月》, 都流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毕竟这是难得机会, 和靳蔚明、谭国凯、周经、简峻一乃至是严世翰这等大佬打交道。
一举多得啊!
哪怕这部戏不给片酬, 也有人打破头抢着来。
“……那个字念‘hui’。政柄于是乎隳哉。”容枝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出声提醒了一句。
容枝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不认识的话, 问老师也好啊。
这人居然坐在那里,瞪大眼盯着书,来来回回地念那一段话,接连好几遍都还念得磕磕绊绊,硬是没能念通。
秦面抿住唇:“……”
他做惯了表面功夫, 这时候心底再想要冲容枝冷笑一声, 最后却也只化作了面上一点真挚的笑意:“谢、谢。”
他心底分明是愤恨的, 面上却又强作笑容,两种情绪交织之下,以至于他脸上的表情有了轻微的扭曲。
他自以为真挚的笑容, 看上去也就有点滑稽了。
容枝劝他:“别把自己气坏了。”
秦面现在看起来,比刚见的时候,都要傻了三分。
秦面:“……谢谢你。”
对于演员们来说,这么多人坐在一起朗读古文培养语感,并不是很难的事。
但实在没几个把握好节奏的,要是遇见生僻字,那就更是结结巴巴难倒一大片。
而且大家都生活在一个信息碎片化的年代,习惯于接受了那些刺激眼球的标题党新闻、文章后,就很难再静下心去看什么古文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盯着书上的字,只觉得它们变成了一个个方块,塞在眼睛前,看得人头晕眼花。
前后也就十分钟不到,容枝的声音立即从中脱颖而出了。
“……田畴多芜,何以辟之;贤人在野,我将进之;佞人立朝,我将斥之;六气不和,灾眚荐至,愿避位以禳之……”
许多人都有过上学时朗读课文的经历,那个时候老师会要去声情并茂。但大部分人都错误地用夸张语气,来代表声情并茂。
于是导致,很多人都有一种定性思维,认为朗诵必然是夸张而难听、毫无美感可言的。
直到这一刻,他们听见容枝的声音。
容枝在朗诵的时候,声音一改平日的柔软,变得清越起来。
那些难以理解的古文字块,从他的口中朗读出来,就变得格外的流畅,并且被赋予了恰到好处的情感……
慢慢的,容枝就听见耳边没有声音了。
他转过头,还正好瞥见有工作人员在拍他。
容枝也不怯,还冲着那个方向笑了下。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孩儿,瞥见容枝脸上的笑容,登时脸红得往后退了退。
一旁的女老师往容枝的方向走去,还不等她开口,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更先一步地走了上前。
“喝口水再继续。”男人低声道。
他的声音带着晨间的暗哑,又带着成熟男性独特的迷人魅力。
一时间,好几个女演员不由朝他探了过去。
容枝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含糊地问:“您怎么来了?”
越铮不是要呆在酒店吗?
而且他身上的衣服……
容枝低头匆匆一扫。
那坏了的拉链还耷拉在那儿呢,看上去有些滑稽。
当然如果不凑近了看,就不会发现。
毕竟衣服是黑色,起到了一定的掩盖作用。
越铮就这么出来了?
容枝的睫毛扇动两下,然后将水杯还给了越铮:“你要在这里看吗?”
越铮点头。
越铮这会儿面上神色平静,但心底却已经掀起了大波。
他一边希望着有人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一边又忍不住看向容枝,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容枝的声音。
容枝放下书,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然后扒拉出了一张小椅子,递给越铮:“在那边坐?”
“好。”越铮拎着那把小椅子,差点控制不住内心压着的激动。
尽管那把小椅子被他拎在手里,看上去实在的不匹配。
一个似高山。
一个却似高山脚下的矮树。
但越铮还是真按容枝说的那样,将小椅子放在一旁,然后围着坐了下来。
恰好这时候谭国凯和靳蔚明进门来了。
谭国凯盯着越铮的方向,有些不敢辨认他是谁。
……老爷衫?
……不太合身的羽绒服?
这个打扮……比他这身还要老成。
但越铮还一脸甘之如饴的表情。
莫不是脑子摔了?
谭国凯一转头,又瞥见靳蔚明怔怔望着容枝的方向,谭国凯心底顿生不快。
一个盯着容枝也就算了。
还有两个三个……
谭国凯冷冷拽住靳蔚明,强行将他按在了凳子上:“靳导要懂得收敛。”
靳蔚明无奈一笑:“你什么时候爱管这样的事了?”
谭国凯转过头,满面正色。他脸上瞧不出什么冷意,但眼底却充斥着满满的冷锐之色:“从今天起。”
靳蔚明更觉得好笑了。
谭国凯这人虽然正直,但却从不瞎管别人的事。
一个人道德再败坏,只要没有伤天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