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
施景深垂下眼,轻声说:“那天你教过的方法我想试试。这一次应该可以成功了。”
雁栖没再说话,将视线放在手中的木雕粗胚上,这些大小正合适雕刻人像。
雁栖拿起其中一块进度最快的看,虽然技艺粗糙,但也可以从轮廓看出是一位短发的女性。
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粗胚,雁栖抬头看施景深,轻笑着问:“这是在照我的样子雕刻吗?”
施景深面上显出一些别扭,垂眼说:“现在还不够好,我会再练习。”
雁栖笑了笑,视线又落在其他被雕毁的木块上。
从数量上就看的出来,施景深练习了很久,她手中握着的这块算是进展最顺利的了。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木块底部的暗红。她仔细确认后立刻站起身,朝着一直将手擦在裤袋的施景深走去。像是看不见对方的躲闪一样,她牵出施景深的手低头看,果然见他被锉刀挫伤,细小的伤痕遍布手指。她想拉过施景深的手仔细查看,但对方却似乎并不配合,一个劲儿想把手抽出去。
攒眉看着对方,雁栖表情很严肃地说:“这些伤口需要处理一下,不然明天你会很难过的。”
说话的途中,手中的大手仍旧有些不听话,于是雁栖眼神一扫,袖长的手指立刻安稳下来。
雁栖满意地捏了捏,然后牵着施景深走到了廊下。
施家宅子的建筑样式统一又古朴,每个宅在都由七间卧室组成。
卧室前是一段四维镂空的回廊,只有顶部用玻璃和木板做了顶部的挡板,天气只要不太冷,施家人偶尔会坐在廊下休息。雁栖住在施家的这几日,偶尔也会趁着夜色在廊下吹风。
她拉着施景深走出施景深的房间,转身将房间窗台下一直备着的矮木桌和藤木圆垫铺在回廊上,确认了施景深已经听话地坐在软垫后,她飞速地跑回房间取了包扎的工具。
作为一名资历深厚的木雕师,被木雕工具划伤手指的事已经不常发生,但她仍旧习惯带好救急包。救急包里药具齐全,雁栖坐在矮桌另一侧,微侧头看着施景深,他正轻靠在回廊的木柱上向远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雁栖手轻轻点点桌面,叩叩的声响随着过堂风一起吹入施景深耳中。
他侧头看着雁栖,轻笑着伸出手。
雁栖将施景深的手放在手心,低下头仔细地用沾满碘酒的棉签轻轻擦拭着。
她的动作很轻柔,偶尔发现倒刺了会停下来换成镊子一点点把木刺揪出去。
一切动作结束后,她会习惯性地轻轻吹着受伤的手指。
指尖处温热的气息时时飘来,施景深垂眼看着雁栖,看她纤长的睫毛下摊成的一小圈阴影,看她挺翘的鼻尖,看她微微启合着的红润的唇瓣。
她很认真,她在捧着自己的手,像对待她的珍宝。
这个念头自脑中闪过,下一瞬心口就涌入一阵暖流,原本低落不安的缺口也像是被暖流覆盖。
施景深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微微侧过头看着雁栖,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似和暖日光。
“好了。伤口还疼吗?”雁栖已经包扎结束,见施景深看着她,于是很担心地开口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施景深便低头看去,随即哑然失笑,因为他的手已被包扎成了粗萝卜样子。
视线落在对方手上,雁栖尴尬地咳了声,别别扭扭地解释:“包的厚一点,手指尽量少弯曲,一个晚上就会好了……”过了会儿,她又补充道:“这是师傅教我们的土方法,对付锉刀伤到的小伤口,还有被木刺扎出的伤口都特别有效果的。”
施景深努力用变成粗萝卜的手握住雁栖,认真地和她确认:“雁栖,现在的我受伤了,你会很担心,对吗?”
“当然。”雁栖不明所以地看着施景深,“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施景深低笑着,伸手轻轻拂过垂在她脸颊的发丝,“我很开心。谢谢你。”谢谢你担心的是现在的施景深。
雁栖仔细看施景深,见他眼中始终盈满笑意后她才逐渐安心,确认对方并没有什么困扰。
两人没再继续说什么,周遭安静下来,能感觉到有风自廊下拂响,不知名的秋虫在暗处嗡鸣。
雁栖转头朝着院子前看,此时天色渐渐变暗,余晖将天际线染成了橘红,圆圆的日头扣在天界,慢慢变成了半圆。
她眯眼静静看着,脸上的表情很宁静。
施景深顺着雁栖的方向看去,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看夕阳。”雁栖眯起眼,轻柔的音色漾在夜风中,宛如一首小夜曲。
她轻声说:“曾经有人告诉我,看夕阳的时候不应该做任何事。只需要扬起下巴,闭上眼,感受余晖在脸上慢慢的爬。”
——我看夕阳的时候不做任何事,因为这样才能明白它的美。
——在这么美丽的景色里为了不懂你的人难过,这是愚蠢的做法啊。雁栖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