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
“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逼你住在宫里,不会逼你在曜月为官,不会逼你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只要你留下来,怎么样都可以……”
渴望地盯着那人,黎泱说到后来,身子都禁不住抖了起来,用力抓着他的衣袖,眼眶渐渐红了。
穆见清转过头来,见他如此激动,心里亦是难受。然而那夜情形兀然出现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不由得又沉下脸色。
黎泱见他沉默着不说话,更是惶惑不安。他最怕的便是那人默不作声,让他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手顿时抓得更紧,陪着小心道:“我知道你生气。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就是别这样不理我。”
“你是不是觉得,再怎样我都不会真的怪你,所以越发恣意妄为。”穆见清语气很淡,不喜不恼地道。
黎泱怔怔地松手,眼神暗淡下来,忽然退后的一步,缓缓摇了摇头:“我怎么敢这么想。若不是怕你离开,心里不安,那曰也绝不会……”
他咬了咬牙,话中已有哽咽,却强忍着道:“那么多年,你就在我身边,我却小心翼翼地不敢越雷池一步,所有逾矩的心思都密密地藏起来,就怕不小心被你知道了,再也不肯留下。”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了穆见清一眼,忽然从袖中翻出一柄匕首,倏地往右掌扎去。刀芒过处,血光乍现。那截匕首笔直扎入掌心,又复拔了出来,修长漂亮的指掌顿时鲜血淋漓。
满眼都是鲜红,穆见清一时竟愣住了,待到反应过来,挣起身子立刻朝黎泱扑过去,按住血如泉涌的伤处,咬牙骂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黎泱痛得龇牙咧嘴,犹强笑道:“都是我的错。只要……只要能让你消气,就是把这条手臂砍下来,也算不了什么。”
话入耳中,穆见清又惊又痛,再忍不住一巴掌摔在黎泱脸上,怒道:“好,你索性把手脚全砍了,看我是不是消气。”
他身子尚虚,手上并没什么力气。只是气怒之下,这一巴掌却用了全力,黎泱的面颊上顿时浮起五道淡红的指痕。穆见清望着,却仍不解气,夺下他手里的匕首,扔到远远的角落里。
黎泱觑着他的脸色,嘴角却偷偷扬了起来。那人嘴里说着气话,眼中的心疼之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若是自己聪明,就该趁他这时心软,磨着他求得原谅。
主意既定,便垂下头来,悔道:“我已经知道错了,随你怎么处置都成。”说着,脸上露出凄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觑着他。
穆见清按着他的手,只觉掌上鲜血汩汩地往外涌,红色刺眼。又见他满面悔色,平白挨了一巴掌,却强忍着不敢吭声的样子,心里早就软了,哪还有心和他计较。
“还不去柜子里拿药。”轻叱一声,眼神却柔和下来。
黎泱眼睛一亮,知道那人是原谅了自己,这才感到手上火辣辣的痛,于是应声便去拿药。谁知刚转过头,忽见窗外银光一闪,紧接着便听见弓弦轻响,一只白色羽箭快如疾电地从窗外射来。
刺客!脑中刚掠过这两个字,身体已猛地把穆见清撞到一边,将他密密地护在身后。然后才觉胸口一痛,低头看去,那白羽箭透胸而过,血缓缓地渗出来,湿了衣襟。
“泱儿——”
依稀间听到那人惊痛欲绝的呼唤,视线却已经朦胧,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意识陷入混沌之前,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
幸好中箭不是他。
***
春寒料峭,却毕竟不像冬天那样冷了。
愫玉阁的长亭里,一个青衫男子正在抚琴。琴声如泉,空灵而干净,却带着淡淡的清冷。另一个白衣青年靠着栏杆,心不在焉地数着竹节上的新芽。
半晌,那白衣青年打了个呵欠,不解道:“已经春天了,他的箭伤怎么还不好?”
琴声停了下来,穆见清微笑道:“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还不跟我回去?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冬天了。”秋叙离有点郁闷。
当初明明说好了要随他回繁云谷去的,谁知黎泱才一受伤,眼前这人就立刻变了心思,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这时离开,让我怎么放心?”穆见清苦笑。
距黎泱遇刺那天,已有一个多月了。想起那天情形,至今他仍浑身发冷。那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去,血渐渐染透了衣服,身体却仍紧紧地护在自己面前。好在韩照影正好赶到,箭头又被挂在胸前的青玉挡了一下,偏过了心口位置,这才保下了性命。
那刺客本已逃脱,后来却被沈栖桐座下秘营擒拿。拷问之下,才知是刘氏余党,因怨恨黎泱害得刘氏家破人亡,这才图谋行刺。
秋叙离哦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心?”
穆见清摇头道:“你接下殿主的位子吧。我怕是离不开了。”
“我不当殿主。”秋叙离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只有长使才能佩戴碧稀金镯,并在它的护佑下四处游历。若是成了殿主,就要一年到头关在神殿里了。
“那你便回繁云谷,物色个继承人罢。”拨了下琴弦,穆见清淡淡续道:“我的身子,恐怕撑不过一年了。”
这身子正迅速地衰竭着,预知的能力也已经消失殆尽。若这是违背天意的惩罚,他无意逃避。最后的这段时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