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桐摇着扇子,似笑非笑道。
黎泱的脸噌一下变得通红,恼羞成怒道:“你聪明,那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沈栖桐摇了摇扇子,却岔开话题道“如果穆见清来到曜月,果真是受若芙嘱托,那繁云殿绝不会与凤朝为敌。只因那若芙本名姓季,她不但是上任月隐,也正是当年的星隐季然。只是外人并不知道罢了。”
若芙就是季然。也就是说,上任月隐与星隐竟是一人。季然精于星象术数,曾有预言:
浩浩长天,浮云蔽曰。坠星殒月,凤凰折翼。
说的便是凤朝国运将衰,曰月星三使尽皆夭折,七世凤帝亡国殒命。届时战乱纷起,生灵涂炭。她为改变既定的国运,不惜逆天布阵,以至于心力憔悴,呕血而亡。
沈栖桐缓缓道来,黎泱却越听越惊。这本是凤朝至密,若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不但民心不安,甚至可能颠覆国本。所以即使黎泱身为月隐,对季然之事也所知不多。沈栖桐也是因为执掌秘营,才从秘营卷宗里得知此事。
黎泱沉吟道:“若季然的预言是真,为何你我至今安然无恙?难道是时候未到?”
沈栖桐摇头,道:“季然临终之时,似乎做下什么布置。恐怕穆见清便是应她所求,才会陪你这十年。”
听他这么一说,黎泱眼神微暗,道:“他终究是为了别人……”
沈栖桐摇了摇头,讪笑道:“枉你身为凤使,还是曜月国主,怎么心眼比女人还小?无论若芙或是季然,都早已经作古了,你难道连个亡者都容不下吗?”
黎泱被他说得一怔,继而豁然开朗。若芙早已不在人世,只不过是那人心底的一段回忆罢了。十年来得他全心爱护的,一直都是自己。
更何况如果没有若芙,他连遇到穆见清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里,心里对若芙的敌意竟已消了大半。再想到她以女子之身,竟不惜性命,试图改变国运,反而渐渐对她敬重起来。
沈栖桐见他神情怔忡,忽然笑道:“只不过这次你那老师若真回了繁云谷,铁了心不再见你,恐怕你就什么都完了。”
他摇着扇子,眉目促狭,竟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
这时正好有人进来回报,说是骑队追出城外十五里,都未见太傅踪影。城门守卫也都说未见有与穆见清相似之人出城。
“莫不是还在城里?”沈栖桐沉吟道。
黎泱蹙眉,心头似有什么闪过,却朦朦胧看不清晰。
他本以为穆见清负气出宫,定是即刻离开曜月,返回繁云谷了。但以他如今状况,断不可能快马来去。就算有人接应,也绝走不远。若是果真出了城,定会被接踵而至的骑队截下。
如此看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仍在城中。
篁篁竹影泼墨般浮现脑海,黎泱霍然起身,转头冲了出去。
沈栖桐追出两步,“这是去哪?”
只听黎泱远远抛下一句:“愫玉阁。”
八、一生一世一双人
蹄声如雷,马鬃飞扬。
傍晚的朱雀大街上,忽然烟尘滚滚,一骑骏马倏忽而过。跟在那马后面的,还有数十骑禁军,却都与当先那人保持了若干距离,远远地缀着。
雪渐渐下得大了,呼啸的寒风掠过面颊,黎泱却恍若未觉,只顾长街策马,朝城西愫玉阁赶去。
直到那一角青碧的屋檐映入眼底,方才拉紧了缰绳,抛镫下马。
门虚掩着,可以听见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几竿青竹探出墙外,却早已在风雪中褪尽颜色,变得枯黄零落。
脚下顿了顿,黎泱握紧了拳,大步踏进愫玉阁。
一干禁军不得他命令,也不敢妄动,便自在阁外侯着。
绕过前面大厅,顺着青石小径往前,黎泱径自跑向后院竹楼。然而就在踏上楼前台阶的那刻,心头忽然猛抽了下,不知为何竟转头往西侧望去。
寂寂长亭,一抹青影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那人青衫如黛,安静地靠着栏杆,直似融入了茫茫雪色。
黎泱眼眶发热,忍不住就想立刻冲进去,将他紧紧拥在怀里。谁知踏进亭中,满心牵念之人近在咫尺,反而迟疑着不敢伸手。
方才只是远远一瞥,如今靠得近了,才发现那人只穿着件单衣,领口盘扣却掉了一粒,显然是昨夜自己扯坏了的。他抱膝坐在那里,面色如雪,嘴唇已经冻得发紫,神色却很平静。似乎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未曾动过。
天寒地冻,他如此的身子,难道竟在这亭中坐了几个时辰?一念至此,黎泱心头又惊又痛,再顾不得什么,猛地将那人抱入怀中,快步朝竹楼而去。
进了竹楼寝居,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换去那身在雪中半湿的衣服,再裹上厚厚的锦被,才算略微放下心来。谁知一盏茶后,伸手探进被褥,仍是冷冰冰的,不见一丝的暖。那人颊上却泛出隐隐的红晕,呼吸也渐渐沉重。黎泱探上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竟是发起烧来。
黎泱不敢怠慢,连忙差人去请太医。好在有阁外那些禁军跟着,又是快马来去,太医很快就到了。诊了脉后,只说风寒入体,若得好好调养,当无大碍。说完开了药方,让人立刻熬了,才躬身退了下去。只是临去时忍不住望了黎泱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你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