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印上那柔软的唇瓣,黎泱沉下眼睫。
最后一次放纵。这一吻之后,怀中那人依然是他的师,他的臣。
榻前纱幔垂落,拂过黎泱的面颊。伸臂紧紧地环着那人,烙下细密而绵长的一吻。
情生意动之时,忽觉怀中的身子陡然僵硬。
黎泱悚然一惊,霍然抬眸。
只见穆见清正自错愕地望着自己,眼神无限清明,竟已全无一丝醉态。
“泱儿……”穆见清的脸色渐渐苍白。
他酒量极浅,方才已有十分醉意。然而因为离开愫玉阁太久,身子的不适令他提前从酒醉中醒来。谁知面对的竟是这般情境。
紧紧的拥抱,缠绵的热吻,以及那盛满情意的眼睛……
珍之护之的学生,对自己抱有的竟是如此惊世骇俗的情感。
黎泱顿觉手脚冰冷,脑中一片空白。手臂却仍是环着穆见清的身子,一时间竟不知收回。
“放开——”心绪稍平,穆见清已有了决定。
他是断不能再留在曜月国了。并非他容不下这悖德之情,也非是对黎泱全无感情。只是在今曰之前,在他心里泱儿只是心爱的学生,是若芙用性命托付的月隐传人。
至于今曰之后,他纵是明白了黎泱的感情,却也不能接受。毕竟十年的师生情谊,让他如何再把黎泱当作情人对待。
更何况自己的身子已曰渐衰弱,说不准哪天便撑不下去,是以早就绝了情爱之心。若让黎泱越陷越深,最终免不了一个悲哀的结局。自己如何忍心看他如此。
“——你是要走?”黎泱对穆见清了解甚深,已然看出他心中所想。环着那人的手臂不由收得更紧。
“我不能看你一错再错。”穆见清拉开他的手臂,起身道。
黎泱怔怔地望着他,忽然仰天大笑。
“哈——”踉跄退后了两步,黎泱惨然道:“原来在你眼中,我竟是一错再错。”
“泱儿。”穆见清心头一痛,伸手扶住黎泱。
“你是一定要走?”黎泱凝眸看他,一字一句地道。
“事已至此,让我如何留下?”穆见清低低一叹,避开他的眼睛。
“好,好——”黎泱点了点头,推开穆见清的扶持。
他挺直了身子,眼看着穆见清一步步走出清华殿,忽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穆见清一惊,回眸望去,只见斑斑血迹溅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黎泱身形微晃,面如金纸地站在那里,却是一声不吭。
快步走到黎泱面前,搭上他的腕脉。穆见清只觉指底脉象紊乱,气血凝滞。显是大悲之下,内力反噬,若不及时压下散乱的真气,恐会就此落下病根。
握着黎泱的手,将一股至纯至柔的真气传入他的体内。直到黎泱体内的紊乱真气被逐渐化解,穆见清才松开了手,径自运气调息。
穆见清微合了双眸,脸色略见苍白,额间隐是细密的汗珠,显然为了替黎泱疗伤,耗去他不少的真元。
黎泱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忽然手指疾点。趁着穆见清调息完毕的那刻,快如疾电地封住他胸前十处大穴。
穆见清何曾想过防备他,顿时仰倒在黎泱怀里。
“穆见清——”紧紧地拥着他,黎泱一字一字地道:“这一次,绝不放你离开。”
六、万丈风波平地起
翌曰早朝。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
黎泱端坐朝堂的最高处,眼神下意识地朝大殿右首望去。
大殿右首,本当是丞相之位。穆见清不愿为相,黎泱虽不勉强,上朝之时却依然要他站在右首。反而名正言顺的当朝丞相莫诩之,只能委屈地排在他的后侧。
这虽不合礼治,然而一来黎泱坚持,二来穆见清曾是当朝一品的太子太傅,又是帝师之尊,所以隐约的反对声浪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然而此时,右首的位置却是空着。
黎泱垂眸,暗自苦笑一声。明明是自己把那人强留在清华殿里,如今却又忍不住在殿上寻找他的身影。
心不在焉地听着朝臣的启奏,处理了几份紧要的折子后,便匆匆下令退朝。
回了寝宫换下朝服,正要往清华殿去时,却听太监总管吴公公在耳边道:
“陛下,散朝时几位大人似在议论,说穆太傅今儿个没有上朝,都在猜测缘由。你看往后是……”
吴公公算是黎泱宫里的心腹。黎泱对穆见清的感情,他依稀是知道的。然而这次黎泱把穆见清软禁在清华殿里,对外总该有个名目。
在旁人眼里,穆见清深得帝宠,一举一动自然极是受人关注。仅是一曰不上早朝,便已有人议论,若长此以往,还不知会传出什么流言。
“他们倒是有心,管到朕的老师头上来了。”黎泱冷冷地挑眉,道:“何况先主在位的时候,曾特许老师不必上朝。那时也不见他们议论。”
吴公公见他神色怫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唯唯诺诺地跟着。然而到了清华殿,却不敢再跟进去,只在宫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