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群臣的态度暂且不议,太子参政后的一系列抚民的提议,据说在百姓中评价很高。
“景轩你现在倒好。”忽听得信德太子似真似假的向苏修明抱怨道:“朝廷停你的职,是令你思过反省,你倒用来游山玩水了,给我留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苏修明也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难道不是容之你的份内之事?”
董飞峻见两人一对一答之间,气氛十分融洽,一时竟有插不进嘴的感觉。略微沉默了一下,太子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这份沉默,转过头来问道:“董大人的事情,在京里就听得很多了。那日公堂之上,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董飞峻知道他暗指自己烧掉证词之事,但不知道他这句话站的什么立场,只得应了一声:“这是下官的失误,让殿下见笑了。”
信德太子忽然又笑:“你看,都是我不好,把气氛弄得这么沉闷。反正离京这么远,咱们当只论交情,不谈政事。你就跟景轩一样,称我的字就好。”
董飞峻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个口改还是不改,就听得苏修明在耳边笑道:“容之这人一向如此,你就依了他吧。”董飞峻还来不及分辨他这句话里的意思,是表达跟信德太子亲近一点还是跟自己亲近一点。太子已经微笑着拱手:“方容之。”
“董子础。”于是被迫跟他交换了表字。
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太子似乎有一些看入内看看的打算,但苏修明微笑着把话题带开了。于是三人就在客栈边作揖道别。
踏进客栈的大门直到回房这段时间,董苏两人都没有交谈。
开门、关门。然后两人各自换下一些外出的装束。董飞峻解开罩于身外的纱衣,终于忍不住忽然问道:“你们以前很熟?”
苏修明本来背对着他,闻言转过身来,看了看他的表情,有些含糊的啊了一声。董飞峻还在思索他这模糊的态度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见他走了两步过来,站在了自己面前。“你以前听说过方容之多少事?”
虽然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是苏修明的问题,董飞峻还是认真想了一下,道:“民间对这人的评价不错。”
苏修明轻笑了一下,道:“这个人很善于市恩。”
董飞峻有些了然的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所做的事,其实都只是为了得到某种支持而进行的手段?
苏修明微眯着眼,想了想,道:“他是太子,以后有可能就是国君。你觉得他对我们,会是什么态度?”
董飞峻想了想目前的朝局形势,说不定,国君最大的愿望,其实是打压朝中不属于自己的势力,而把所有的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这样说起来……
“我们都是他的眼中钉。”苏修明淡淡的总结。
董飞峻最初的时候问这个问题,其实还带着一种儿女情长的味道,被朝局形势这么一搅,刚才的一点小纠结忽然便觉得不重要了。他想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明白也许苏修明是婉转的在表明他与方容之两人之间并无可能。但,立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人曾经试图接近我。”苏修明忽然又道。
董飞峻抬起头来等他说下文,但苏修明说完了这一句,忽然笑了笑,转身去做其他的事情去了。
……分明就是故意的。董飞峻看着他的背影想。这人真是一贯的可恶。
他默默的看看苏修明的背影半晌,忽然走了几步上去,从身后轻轻的环抱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方容之跟苏修明的相处,忽然也想这样,跟这个人微笑,跟这个人融洽的说着话。
细想之下,其实也很容易做到。
只需要,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放下一些患得患失的小心思。只需要在想拥抱的时候,像这样走上来环抱住。这样简单,就可以做到。
他轻轻的收拢双手,感觉身前的苏修明放松了身体,似乎在微笑。“景轩。”他轻轻的将自己的头压在对方肩上,感受着他呼吸的频率。
“你不害怕了吗?”身前的人忽然问。
害怕?……其实,似乎的确是在害怕。害怕这段关系不能长久。不仅仅是来自于朝局方面的,更来自于苏修明自身。
也许人都是这样,越是在乎,反而越害怕来自于对方的厌弃。
见过的人,无论是父亲,还是苏修明,甚至杜全义、方容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朝堂中心的缘故,身边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可以把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如同一片迷雾中看不清的感觉。这群人的嬉笑怒骂,皆不是出自出真心。这种感觉,才是最令人不安的东西。
怎么样才能知道自己是被关爱着的呢?
怎么样才能知道这是一份有多深的感情呢?
如果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可以相信……那么,怎么样才能安定自己的内心呢?
“你可以问。”苏修明忽然道,“至少,对着我的时候,你可以问。”
董飞峻忽然觉得内心深处一阵激荡。其他所有的一切暂且不论,至少,这个人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感受,甚至,试图安抚。
“嗯。”他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用力的收紧了自己的双手。
忽然,外面的街上响起了一阵警戒的锣声。两人都是一怔,董飞峻于是放开了手。苏修明仔细听了一阵,转过身来道:“好像是稹峪城的封渡警戒。”
稹峪此地,因为是两江交汇之口,长久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