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摆了摆手。兵士跪他却不知道有朕这个皇帝在,他肯定害怕。“前头带路就是。”
但当然,朕这个大活人也不那么容易被无视。有几个胆大的抬头,又立刻低了下去。
“怎么李节度使带的人都好面生?”
“嗤,难道你还认得所有大官儿啊?”
“没见过也该听说过,可这几个好像都对不上啊……”
其实朕挺想继续听这些不靠谱的议论,然而马儿很快踏了过去,徐应骁也很快从城主府出来迎接了。“李节度使,”他还隔着二十来步远时就喊,有些激动的样子,“来之前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徐某好令精兵亲迎!”
云麾将军没有节度使品级高,但也不是完全的从属关系,徐应骁这么说,显然挺欢迎李囿。反观李囿,有苦说不出,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
徐应骁的兴奋没得到回应,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李囿身后。他的职位足够他在元日大朝会时谋一个太极殿上靠前的位置,故而一看到朕,瞬时大惊失色。“陛……”话说到一半,他冷不丁反应过来朕为什么摇头,赶紧把后面的吞了回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诸位远道而来,还是赶紧到城主府休憩一下罢。”
片刻之后,城主府。
在确保议事厅门窗紧闭后,徐应骁就跪下来给朕行了个大礼。“陛下圣驾亲临,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罢。”朕吩咐,“赶紧把最新的情况说一说。”
情形基本与朕在进城时听到的几耳朵相差无几。就在李囿所说的小队骚扰之后的次日,吐蕃便开始在城下叫骂,言语粗俗难听,守门的将士几乎就要忍不住了。若不是徐应骁以援兵将至拖着,这会儿军中肯定要乱。
“援军最快后日抵达。”崔英一听就说,“徐将军再坚守一二日即可。”
徐应骁大松口气。“一二日,臣应当力所能及,城中各项储备应该也足够。”而后他望了望朕,又望了望崔英,“敢问现下到底如何安排?臣也可命人做好准备,配合大局。”
见朕点头,崔英便大致讲述了下兵力安排。在听到我朝大军数倍于吐蕃时,徐应骁频频点头;再听到慕容起负责断后,他眉头便皱了起来。
崔英见他如此,便道:“只有慕容起熟悉地形,此事非他不可。但他毕竟是原吐谷浑将领,八千兵马可能并不如何服他,陛下便令项宁项将军随行前往。”
听得项宁也去,徐应骁面色才阴云转晴。
朕瞧着有趣,心道朕的将领们一个比一个爱在脸上写心事,实在好懂。“徐将军,你打算如何准备?”
徐应骁恭敬地朝朕拱了拱手,才开始回答。他之前已经隐约料到吐蕃要来大的,不然也不会亲自驻扎安戎城;故而,他的一切准备都照着吐蕃大军可能随时压境的标准来,朕对此十分满意。
“……陛下亲率大军而至,便是刀枪剑雨,臣也要为陛下捧回那吐蕃赞普的人头!”徐应骁最后如此立誓。
朕知道他忠心可嘉,虽然朕目前还不怎么想要松仁松赞的人头。“徐将军的话,诸位都听到了。朕希望,诸位的决心都要像徐将军这样才好。但朕如此大动干戈,只为了一个东西——”迎着诸臣略带疑惑的目光,朕徐徐道:“朕只想要边疆百姓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堂上几人对视一眼,而后跪下齐呼:“陛下仁德,乃万民之福!”
因为吐蕃已然叫骂两日,明后日极可能采取真正强攻,朕便没留诸臣太久。一路奔波,朕理应倦极而睡;但许是第一次亲临前线,朕困意全无。在榻上折腾也是浪费时间,朕复又起身,让徐应骁的亲随卫兵带朕上西城楼。
安戎城地处咽喉,三道交汇。东北侧通向陇右道,松府和龙州驻军抵达时必然从这条路走。南侧则是通向茂府、益府的道路,数万大军正星夜赶来。至于西门外的山路,早先直通白兰羌、其后直通吐谷浑,现在则是直通吐蕃。
“吐蕃驻扎在哪儿?”朕问那亲随。
亲随卫兵不知道朕的真实身份,只道是兴京城中的高官,语气相当紧张。“就在城门外约莫五十里的地方。”他指了指前方的一片茫茫黑夜,“但现下是看不到的。”
朕凝神望去,又低头瞧了瞧城门外绵延数里的长明灯。那是徐应骁命人入夜之后冒死点上的,为了避免被偷袭而不知。当然,除去灯火,还有大量斥候在外,吐蕃人并不会傻到去灭灯、令我方产生警惕。“吐蕃大军都在那里?”
亲随卫兵迟疑了一下。“未必,”他解释,“咱们派出去的斥候只探明了吐蕃约莫三分一的兵力所在。至于剩下的三分二,依徐将军的猜想,怕是仍旧隐没在密林之中。待到吐蕃正面进攻时,便成左右翼相辅之势。”
吐蕃素来擅长骑兵,要他们把马匹全藏在林子里,倒是为难他们了。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松仁松赞的志在必得——若不是有所图谋,他这么费力干什么?
强敌近在眼前,忧虑必不可免;但对朕而言,更多的是心潮澎湃——
黑夜,孤身,朕立于城门之上,尚且压抑不住那种建功立业、江山入手的豪情与渴望;也许魏骥说得没错,朕确实继承了父皇尚武的血统,遇上对的时机便只有喷薄而出一途……
此番,不破吐蕃终不还!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