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我们弃马,一家家搜过来也能抓住你我。距南京城不过一二时辰路,天一亮便走。你我换上老头老太衣裳扮作夫妻,院中有辆推车,将岑公子推上,旁人问起,便说送孩子进城求医,兴许能躲得一时。其他事进城后再作商议。”
两人进了屋子,传志放下岑青,却再无动作,忽道:“你这样聪敏,一人便可做到吧?”不敢点灯,红蕖正在翻找用得着的衣裳,听到此言动作一滞。传志又道:“都入伏好几日了,夜里还有些凉。阿笙在山里一定很冷。我要去找他。你帮我把岑叔叔送进南京,交给云姨,好不好?”
红蕖起身站至他面前,神情几度改变,终归平静,问道:“你要我做何事?”
传志低着头,喃喃道:“我把岑叔叔托付给你,我要去找阿笙。他在山下,虽有罗大哥陪着,也会冷。我要去找他。”
红蕖冷笑:“若是找不到呢?”
“会找到的。他就在那里。”传志浅浅一笑,“今日找不到,明日接着找,总有一日会找到的。”
“八月十五在即,英雄盟会怎么办?”
“我要和阿笙一起去。若那时还没找到,便不去罢。”
“不去英雄盟会,方家的仇如何报?”
传志抬头,静静看着她:“不报了。没有阿笙,我怎样报仇呢?他说过要陪着我的,他不能食言。”
红蕖默然,不怒反笑,半晌方挑眉道:“将岑公子交给我,你可放心?”
“……”传志嗫嚅半晌,终不能答。
红蕖啐了一口,仍自翻找衣裳,凉凉道:“反正我与你们谈不上交情,死了活了都与我无干。你愿等死便自己死,别把累赘撂给我。方传志,我且告诉你,姐姐我活这么大,还没哪个小子敢这般待我,要不是见你可怜,鬼才管你呢!”她拣出几件破烂衣裳,一股脑扔过去,又道:“你爱穿不穿。”
传志怔住,望着岑青,想到阿笙那句“保护师叔”,再想到阿笙匍匐在地,却拼死要救他逃走的模样,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将衣服穿好,给岑青也换上,又想:若此时阿笙在,也要骂我吧?他会骂我什么呢?是说我意气用事,还说我是个脑子不灵光的笨蛋呢?他想着想着,便似阿笙当真坐在面前,微抬起下巴,口中正说着不饶人的话,一时有些痴了,暗道:我倒真想你在这里,狠狠地骂我几句,就是拿竹杖敲我也不打紧。
红蕖换过老妪衣裳,取下簪花首饰小心收好,头发胡乱挽个髻子,到厨房抓了把草灰,和上泥土,将脸颊、颈子、手腕都一一抹了,又给传志两人抹上,说:“我那些胭脂水粉都掉了,眼下只得如此。回头路上给人问起,你只管佝着身子拉车装哑巴,全由我来应付。适才见厨房里有锅浆糊,姑且抹在伤口上,捱得一时是一时,你可有哪里伤得厉害?”
传志见她将各事都考虑周全,心下愧疚,低声道:“本该是我护着你,这时候反倒拖累于你,是我太过任性,你还恼我吗?”
红蕖屈指在他额上一敲,嗔道:“待我们进了南京城,你再讨好不迟。快去收拾罢。”
传志打起精神走向厨房,忽想到一事,随口道:“这家人不在,咱们又拿衣服又用浆糊,应当在灶上放些银两。”
红蕖笑道:“你倒好心,我竟给忘了。”
传志应声去了。他始终心神散漫,并不知床上惨状。将身上伤口草草处理过,又摸出几粒碎银,放进灶上的一只陶碗。
天已微亮,两人将兵刃藏在车下,推着岑青往南去了。一路上却不曾再遇到那些黑衣人,直到进城时方给守门护卫拦下,传志低头不语,红蕖佝偻着身子佯作咳嗽,变了嗓音解释一番,对方特意拿开车上草帘看过岑青脸色,方才放行。
江南一带物阜民丰,南京城繁华富庶不输开封,街道纵横,人流不息。进得城来,红蕖问过路人该到何处找大夫,带上传志在城中七拐八绕,末了停在一处无人的小巷中。传志不解道:“医馆又不在此处,咱们到这里做什么?”
红蕖拍去身上尘土,讥讽道:“你要找天下第一神医,去医馆做甚?平民百姓都知道的大夫,能解这武林中人才知道的毒?我不过怕有人跟着咱们,才在城中多绕些路。且不说素云身在何处,你看城中盘查这般森严,若不是查咱们便罢了,若是,你我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早晚要给抓着。我看此地僻静,这家人宅子也大,先借他间屋子躲着,再从长计议。”传志虽觉不妥,却也无话可说,将岑青负在背上,足下一点跃上墙头。红蕖却不上来:“你先去探路,给岑公子找个安全地方。我把这车推到别处去,再买些脂粉衣裳回来,咱们还得打扮一番。等到午时,还在此处聚头。”
传志应了,悄没声跳入院中。此处想是这家人的后院,曲径通幽,草木繁盛,也不见人迹。他不晓得江南园林移步换景、含蓄层叠的好处,只觉处处都是路与门,走得片刻,便听人声渐响,匆忙掠入假山后。听脚步声似是两人,一前一后,传志自石缝中偷偷看去,当前那个一张白净面皮,五六十岁模样,头戴布巾,身穿绯色锦袍,足蹬云头履,腰束金饰革带,另挂了只银鱼袋,像是个读书人,后一个短衣劲装,始终低着头,传志瞧不清他面目,却觉得似曾相识,见他长臂如猿,行走矫健,应是习武之人,怕给他发觉,当即屏息凝神,一手捂上岑青鼻息。他自知无应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