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更冷了。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扯起僵硬的嘴角无声笑了一下,低头不语。
部下一脸忐忑,不敢走,也不太敢说话,仔细打量着泰伦。
“噗。”泰伦垂眸,从鼻根喷出个笑,随即低头笑起来,他双肘搭在膝盖上,头越埋越深,笑得发颤。
“殿下?”等对方笑够了,部下才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您这是喝了多少啊?”
“水有么?”泰伦抬头问。
“水?”部下愣了一下,赶紧从腰带处拿出皮革水壶,尽快拧开,递上去,“有有有。”
泰伦接过水壶,抬手全倒在了脑袋上,上衣也被浸透到肩膀。
部下:“……”冷风吹来,他都替泰伦打了个冷战。
泰伦起身,身形摇晃着往前走,舌头有点大:“别挡着。”
部下:“……哦,殿下您早点休息。”说完继续往里走。
“慢着,”泰伦突然叫住他,“你去那边做什么?”
部下被对方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一脸莫名:“您忘了吗,我家住那边。”
“……”泰伦沉默了一下,确认道,“在那边?”
“对,对啊,”部下觉得泰伦真是醉的不轻,“怎么了?”
“没怎么,”泰伦扭过头,继续往回走,“住那挺好。”
部下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泰伦没听,走着走着,又灌了一瓶。
他眼中无光,仅用惯性摆着腿,垮着肩膀和上身,一直走着,走着,走着。
忽然他顿住了,背脊一下挺得笔直,眼睛瞪得大大的。
泰伦嘴角惊喜地勾起来,眼睛发亮,盯着一处仰头灌光一瓶,甩手摔碎酒瓶的同时大步迈出去,越走越快,最后一口气奔出了小路。
他从小路中如同一颗子弹冲出去,过了几米才定下身形。
放眼望去,深夜的路口尽头只有冷雾。而低下头,是第一个落下的玻璃瓶子,正孤零零地停在一块大石头边上。
泰伦哑然,然后边喘气边哈哈大笑起来,使劲笑,就像被看穿一场尴尬,竭力挽回场面。
笑得醒了,他直起身,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通往王宫的路口,转身拐个弯去了竞技场附近的酒馆,很快又抱了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瓶子,东摇西晃地出来。
买酒时,店长看他醉得惨烈,说要借他私人飞船回王宫。
他怔了怔,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远方那个看不见的房间,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借飞船飞过去的时间。
但还是拒绝了。
距离王宫大概还有五六公里,他不介意在路上再喝个一小时。
心里虽这么想,最后还是走不动了,一不小心就倒了下去。
等泰伦再清醒的时候,天色伸手不见五指。
他抱着一袋子酒倒在地上,衣服还没干,是被冻醒的。
低头一看,那些瓶酒去了三分之一,而他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走到了哪。
好在远山高处的王宫还是亮的,头顶的夜空亮如白昼,那些剑与盾的装潢反sh-e着一层灯光,迷迷糊糊望去,像座黄金与水晶结合的项链。
很好辨认。
如果是徒步抵达,就要爬山了。尽管环山的台阶本是装饰。
泰伦攀到山中时,又醉得看不清了。怀里剩下四瓶酒。
如果愿意,以自己这个速度,再有半小时就可以进去了,他想着,又笑起来。
——那不如都喝光。
他又开了一瓶,忽然看见有人从山间楼梯上匀速走下,一身黑衣。
两人隔着二十来米远,逆着王宫的光,泰伦感觉对方有点眼熟。
德蒙“嗯?”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泰伦?”
声音真像。泰伦几乎能想象到德蒙挑起一侧眉毛的样子,于是笑了起来,感觉一路波折得到了奖励。
他仰头又灌了一瓶,睁眼望着星空,整个人都向后倒去,而眼里的星空也快速流转起来。
他感觉自己在飞。然而结果当然是整个人直直仰倒下去,滚下了楼梯。
大概滚出七米后停了下来,泰伦躺着缓了缓疼,撑起身,努力甩甩头站起来,弯腰一个个捡起酒瓶,在怀里抱结实。
他想直起腰,脚下却踩空一级台阶,又滚了下去,顿时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还是勉强伸手撑住地面想爬起来。
结果手下一滑又趴了下去。
泰伦一手抱着酒瓶,一边用力皱起眉,在地上扑腾,心里固执地想,怎么就起不来了?
接着他听见耳边有一声呼气,无奈又嫌麻烦。
他的胳膊被人拉住,德蒙的声音说:“能站起来吗?”
他转过头,直接僵在了原地,怀里的酒瓶全滑到地上,咣啷啷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