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抱到地面上,腿圈在它两侧,手指拂过那些小瓶子,一支一支地数。
棱柱体的瓶身十分规整,相当便于摆放,地上铺了毛毯,指甲油在上面摆了一排又一排,放不下了,就开始摆第二层。最终它们堆成了一座整齐的小山,邱十里也数清楚了,一共一千零五十三支。
大哥这是把全加州的波尔多迷情都弄来了吗?还是全西海岸?全国的存货?毕竟在大门店买一支都要调货。邱十里笑起来,用指尖戳戳那张卡片上丑丑的笑脸。他又把这些小玻璃瓶依次放回那只空空的纸箱,碰出清脆的声响,纸箱渐渐填满,到了最后一支,邱十里扯了胶带封箱,把它留在外面。
接着他拧开它,嗅了嗅,又拧了回去。他不准备现在就涂,他都想好了,要等见面,把那刷头塞到时湛阳手中,要求他给自己涂回去。
那他就绝对不会再卸。
航程将近三十个小时,邱十里睡饱了觉,走下舱桥时可谓精神抖擞。清晨阳光正好,他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外来游客,墨镜推到额头上,手里拖着个小箱子,四处张望几遭,又低头瞧瞧手机,企图用谷歌地图找到点方向。
以往都是私人飞机,上下都有车子就近接应,就算坐公共航班邱十里也无需在刚待了几分钟的陌生国家探秘机场。他头一次怀疑自己的方向感是否真有自认为的那么厉害。
那个号码就在心里盘桓着,不自觉又打了出来——邱十里没有把时湛阳存在通讯录里,无论是办公室还是手机,私人的还是公开的。他喜欢把那串数字敲出来的感觉,流畅,自然,好像烂熟在心里的一个秘密。此时此刻,它们的主人还是没有联系过来,但对邱十里来说,拨与不拨似乎已经谈不上选择了,出了这机场也不知道该往哪走——他可一点也不想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来荡去。
于是他几乎是闭着眼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小电话,举在耳边听,短暂的等候音过后,时湛阳的声音很干脆:“到了?”
听得出来他有些着急,邱十里却蓦地有些发怔,“嗯,准点降落的。兄上在哪里?”终于问出来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够扭捏。
时湛阳那边沉默了一下,忽然失笑,“……在接你的路上。”他说得挺不好意思,“被一群羊拦了好久。”
“羊?”邱十里看向窗外,这城市虽说不太繁华,但总不至于能当牧场。
“是啊!新一茬小绵羊,”时湛阳还是笑着,“在航站楼出口等我,还有十分钟。”
邱十里听得不明所以,什么羊不羊的,但他也没空去细想,站在航站楼出口,来来去去的人流中只有他这一个定点,站姿笔直得好比第一次上台演讲的高中生。
好紧张啊。邱十里仰头望天。
白痴。他又把脑袋摆正,远远地看着通向自己的公路。
时湛阳说的十分钟,还真就在邱十里干巴巴等待的第九分钟出现了,只见一辆从轮胎到保险杠全是泥点子的黑色牧马人风驰电掣地刹在面前,隐约预感在心里一撞,邱十里透过前挡风玻璃看清自家老四的脸。
他就在驾驶座上,靠着椅垫打哈欠,半长银发乱糟糟地上翘,还是一脸的招牌睡不醒。
紧接着,后座车窗摇下来,时湛阳手臂支在窗沿,探头看着邱十里,“我们迟到了。”
邱十里脸上的诧异很快消失,后备箱自己开了,他就放好行李再合上。想了想,他最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立刻系好了安全带。
“你怎么来了?”他转脸问。
时郁枫倒了一把薄荷糖在手心,往嘴里一塞,嘎嘣嘎嘣地嚼,“老时远程召唤。”他说得含混不清,话毕就一脚油踩下去,牧马人像牧马火箭一样飞窜而出。
两位乘客都早已习惯他这种野蛮开法,此刻都是见怪不怪,邱十里的余光划过后视镜,他看见,大哥正在镜面里注视着自己。
“召唤你?”他开始找话说。
“开车,打杂,缓和你们的气氛,”时郁枫口气清新,目不斜视,“我猜的。你们吵架了?以前从来没见过。”
时湛阳没否认,倒是笑了。
邱十里强行转移话题:“……你比赛呢?”他瞪着自家老幺满不在乎的神情。他也是真想知道,最近自己没去盯着,怎么都开始消极怠工了。
时郁枫在零散的车流中一辆一辆地超,眉头松松地垂下,显得兴趣索然,“比赛很烦啊。是老时叫你过来,你干嘛老是问我。”
“小时同学不想开摩纳哥那一场。”时湛阳简单粗暴地替他补充。
邱十里立刻懂了,自家老幺的超级偶像,也就是自己那位倒霉的老同学霍英,正是前几年在摩纳哥的一级方程式赛上被队友陷害出了意外,之后又是交通事故,从此销声匿迹,至今还被自己秘密藏在小岛上呢。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小男孩的心理阴影了吧?时郁枫排斥那赛道也是情有可原,虽说动不动就退赛确实又幼稚又丢人,但邱十里还是不打算像个碎嘴老妈子一样教育小孩。他现在是自顾不暇,时湛阳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呢。
“所以我们要去哪?”邱十里强迫自己把目光锁在眼前平直的路上,不知这路在当地算不算高速公路,没铺柏油,一点弯也不拐,放眼一望十分畅快。
“草原。”时湛阳道。
“我买了一小块草场。”他轻描淡写。
“扯,”时郁枫嗤了一声,语速鲜有地加快了许多,“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