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缜又瞄了秦疏一眼,见秦疏听完这些话后,只是沉默着垂下眼去。他知道事实不容否认,争执也毫无意义,他不作声,便是对这番话算是默认了。
易缜又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心里那一点小小的期待。把一直以来的疑问问了出来:“小疏,你心里,是不是多少有些原谅我了?要不然,你这一个月来怎么会同意和我同行?”
秦疏听到这话,盯着易缜好好看了一阵,只看得易缜浑身都不自在,他才突然轻轻笑起来,声音里隐隐约约透着无奈。
“侯爷想多了。”
“虽然我一点都不愿意,但我改变不了梁晓和你的关系,我也不愿意让你把梁晓带走。你是他的父亲,他对你也有些别样的想法。我愿意走这一趟,多少也因为他,能够和你相处这一个月,给他一个关于父亲的回忆就足够了,他以后,应该会一直都记得你,”他的声音轻而飘乎。“他是我的,我只剩下这个孩子了。你能带给他的东西,可能我连十分之一都给不了。但是我还是想自己养大他,而不用和你有任何瓜葛,不必依靠你一时兴起的施舍生活。我这么做有对不住梁晓的地方,但我也只剩下最后这点唯一的尊严了。”
易缜怔住,秦疏说这些话时是十分平静的,显然并不需要他宽慰什么。他徒劳地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秦疏回头朝着房间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能隔着门板看到房中睡熟的孩子一般,又像怕吵醒梁晓一般,声音越发的轻了下来:“我原本是这样以为,但现在想,如果他愿意,你把他带走,也没有什么不好。”
易缜难得终于听到秦疏松口,出乎意料地第一次说出让他带走梁晓这样的话来。然而此情此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晌才轻声道:“那你呢?你让我把梁晓带走,那你怎么办?”或者秦疏自己没发觉,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睁着眼却不知道看向何方,眼里分明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这本该是易缜求之不得的事,但他却没有听到易缜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反而问起别的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阵,方才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这都是命,或者命里注定我没办法一直陪着他,不能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就像过去的种种,我早已经全都认命了。”
他说完这一句,就再也不出声。易缜也语塞,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两人在昏暗的走廊上沉默地站着,只有易缜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易缜突然上前了一步,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秦疏一震,最初想要躲开,最后还是克制自己站着不动。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别多想。”
秦疏听到易缜用温柔沉静的声音说着完全不相干的事,关于梁晓他什么也没有说。好半晌才有了些知觉。抬头看时,易缜的身影已经走回他房间门口,正要伸手推门。
他在无人的走廊里又怔怔的站了一会,惊觉自己后背上一片潮湿,已然是冷汗湿衣,这才如梦初醒,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里去。
此后一行人又在此处住了两天,易缜一次也没有再提到这件事,秦疏一不提。易缜的话少了些,他不再处处显得某种强势来,两人之间反而更显得自然一些。像是多了某种默契,很多事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彼此心领神会。但对于那晚的对话,两人皆沉默下去。
小孩子的病就如同他们的脾气,来时急去得也快。梁晓自从那一晚出了一身汗之后,那药方的效果果然就显现出来,人也渐渐一天比一天大好,将养了这两天,除了身子发软,手脚还少些力气,也就和平时无异了。
秦疏就在这时提出了分道扬镳。易缜面色不舍,然而并不曾为难。他为两人准备了十分丰厚的盘缠,并不像是临时打理的。秦疏却只肯拿自己当初讲好的那份酬劳,别的都坚决地推辞了,易缜也不勉强。
只是许霁得知他们要走,哭哭啼啼地不依。
秦疏临行前送他一件玉雕的小老虎,用红绳串了给他戴在脖子上。那玉虽不是顶好的材质,然而在做工上细致之极,用了很大的心思,一眼看去憨态可掬又威风凛凛。看看成色还十分的新鲜,显然是这一路上才赶做出来的。
秦疏见易缜盯着猛看,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这块玉塞进许霁的衣襟里面去。一面道:“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那一天不喜欢了,丢了就是。”他顿了一顿,轻声道:“丢了也没什么。”
许霁哭得直抽气,闻言使劲摇头,连忙死死抓紧了衣服领口,说什么也不肯放。
易缜在一旁轻声笑道:“你送的东西,小霁又怎么会丢。”他口气里却有几分掩不住的黯淡。
许霁这孩子哭闹是家常便饭,一天要不哭个三五次都到不了傍晚。但却没有一次让秦疏这么不知所措。他摸了摸许霁的小脑袋,有一瞬间的茫然若失,想了一会,又记起件事情,从袖子时掏出一件东西递到许霁手中,正是许霁被他拿走的小荷包,里头还将着不少金豆子,看起来满满当当的。
秦疏又叮嘱了一遍,让他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到街上乱逛,不要胡乱花钱,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叫人看见。许霁连连点头。反倒是秦疏说了几句,记起这些话自己曾经和他说过,小家伙人是淘气了些,记性却是好的。易缜一直就没有断过他的零用,后来却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