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父母是在前一年的霍启顿节篝火晚会后知道他的未婚妻的真面目的。
这件事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上一章中出现的:撒拉逊人是中世纪欧洲人对阿拉伯人或西班牙等地穆斯林的称呼。
加利西亚:西班牙地名,位于西班牙西北部,濒临大西洋。
所有这些天文传说的细节,都翻译在阿维尼翁出版的《普罗旺斯天文历》中。
农场主一家故事原型为都德和比才创作的歌剧《阿莱城的姑娘》。
☆、六
霍启顿节以里贝隆地区传说中的司农女神的名字取谐音命名,是农场主们保护神的节日。在依托农业为生的村庄里自然最为隆重。
例行的祷告结束,不远处倏忽窜起的金黄色篝火似乎一直蔓延到天际,满溢着笛音一样清脆的笑声、充满媚意的撒娇声、为女神谱写的民谣的歌声交织在一处,汇成一曲充满乡土气息的节日歌谣。间或迸发出的流火反射在天宇静谧而神秘的巨大镜面上,似乎就是那些转瞬即逝的、被上帝遗弃的流星闪魂的写照。
山下的这片小村落仿佛也被围绕里贝隆山脉腰线以上的雾气笼罩下来,穹顶寥廓悠远,与地面上嘈杂的歌声舞蹈决不相容。它俯瞰着每一个人的每一张脸,每一双眉间被烟火炙烤出的深灰色的暗痕,每一副颧骨上的明灭的星火,还有每一张的嘴边,尽力释放出的笑容,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意味。
被火光照亮的每个人的脸庞都带着里贝隆山脚村庄里特有的纯真未凿。纯真到有一点木讷,清澈到有一点微凉。这群人生活在离浓雾盘踞的天堂近在咫尺的地方,却从来不想伸手触碰这片古拙的神域。雾季的城堡是他们用可怕的传说和细小的恐惧编织的网保护起来的,他们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形成一种恒久的擦肩而过的和谐,从来不想去撩开这块引人好奇的帷幕。他们没有受过来自城市的工业革.命的冲击,最轻易地保有最轻盈的灵魂,远离新兴都市的车马喧嚣、报刊杂志上铺天盖地的轶闻琐事还有灯红酒绿的来往交际。
这曾经正是莫里斯最孜孜以求的处所,一片得以与石楠和蔺花安然而居的狭小的天地。
诺亚突然轻轻道:“生活在世间最美的地方,但这并没有使他们过得更加快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神的安排。”
悲欢喜怒,生死离合……怎么会更偏爱这样脱俗的一隅?原始的生活方式、淳朴的人情,面对人事的变迁,他们却最无力反抗。淳朴到愚昧,原始到无知。
听出他的未尽之意,莫里斯下意识回头看他,只见他浅浅的金色长发在璨然燃烧的篝火照映下披上一层从天际而来的星光,星光大盛处,优美绝伦的脸庞圣洁无比。
到底是不是神刻意的安排?悲欢喜怒,生死离合,在这里被感受得如此纯粹浓烈,像酿造烈酒的酒缸悄悄破碎了一个角落,瓷片被揭开,酒香悠悠转过十里。
莫里斯正想说话,却被布朗斯特穿透欢声笑语的呼喊打断:“嗨——沃顿先生——”
他只好把注意力转到应付热闹的霍启顿节上,只悄悄捏了捏诺亚的手指。
牧羊人拨开人群挤到莫里斯面前,他背对着代表祝福和喜乐的火光,两条扬起的眉毛下投注着一片惨然的阴影。“沃顿先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对您提到过的磨坊主的女儿?我刚刚听说她从索格讷河里被人捞上来,病得很重,今天早晨就死了……”
顺着布朗斯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篝火的一片阴影里,一个穿着过短的上衣和灰色的长裤的老人坐在那里,眉间有着深深的沟壑,神色黯然,仿佛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与他全然隔绝。
布朗斯特道:“那是磨坊主罗杰德先生,苔丝洛尔的父亲。”
莫里斯微微颌首。
布朗斯特道:“我真希望有一颗流星划过,让我能对着它为苔丝洛尔小姐祝福。她是那样美丽纯洁,可是……唉。”
牧羊人原本怀揣着即将见到心上人的热切,却不料骤然听闻噩耗,心情低落,对霍启顿节篝火晚会的兴趣也稍稍淡下去。正好莫里斯想从过分热闹欢乐的气氛中脱身,布朗斯特便自告奋勇带他转到旁边的一片小小的朴树林里。
夜空中为司农女神盛放的烟火绚烂得犹如骤雨落下,朴树上也挂着彩灯。村民们打开了新酿的希兰酒,清香的气息氤氲在空气中,山下的葡萄已经有一批新熟,煮过的葡萄酒多得喝也喝不完。
美酒成功地支开了心怀愁绪的布朗斯特和他的牧羊犬,莫里斯肩膀微微一沉,诺亚靠在他肩上,浅金色的鬈发披落在胸前,他随手勾起一缕把玩。
莫里斯正兀自出神,只听身边诺亚道:“这一世她叫苔丝洛尔·罗杰德。她的灵魂属于艾普斯古王朝贵族紫罗兰,紫罗兰·埃蒙斯。她曾经……是我的朋友。”
十三世纪的那个清晨,当艾普斯古王朝年幼的王储诺亚·埃蒙斯永远地阖上眼帘睡去之后,大主教便按照在诺亚殿下弥留之际与他约定的诺言,秘密召集几位素来与小王储关系亲密的好友,自然都是王朝的贵族子弟。
他向上帝祷告,以各位年幼的贵族的灵魂起誓,订立契约。每当他们结束一世的生命后,未消散的灵魂将接受指引回到里贝隆山顶的避暑城堡,取回第一世的记忆,陪伴诺亚度过或长或短的时光。每当这一世与他们相关的人尽数去世后,他们就再次投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