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皮酥肉嫩,一口咬下去鲜美的肉汁就喷出来……可他现在只觉得它和包裹糖衣的砒霜差不多,要毒死他了。
再如何迟顿,也能感受到皇帝对他「另眼相看」了,使得一向松散的李从青微微紧绷,心里不由叫苦。
夜愈深,行宫中的欢笑喧哗声逐渐平息,玩累了,人们都去休息了。
李从青却反而没睡,独自走出行宫,往不远处的一片大草原漫步而去。
仰首,今夜弦月如勾,星辰灿灿,银河横亘过浩瀚的夜空,一座座星官脉络分明地映入眼帘。
「北斗、勾陈、虎贲、灵台、少微、太白、长垣、阴德……」专注观察,喃喃默念出所见之星官名称。
「是什么能让你看得如此专心?」
呃?陡然扬起的声音叫李从青吓了一跳,回首,赫然看见皇帝站在身后,很近。
「微臣叩见皇上。」忙转身要叩首。
皇帝伸手扶住他,阻拦他跪下。「李卿不必多礼,以后见着朕不用再行叩首大礼。」
李从青顿了顿,揖道:「微臣谨遵圣意。」
「看什么呢?」
「星星,今夜与此处十分适合观看星象。」
「时常夜观星象?」
「是。」
皇帝终于明白,原来他除了本来就喜欢睡觉之外,夜观星象是造成他白天打磕睡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有观出吉凶祸福?」
「回皇上,微臣观星仅是兴趣,觉得有意思而已,非是要测天灾、观人祸,所以从未在星象中观出什么吉凶祸福来。」李从青应道,双眸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竟是前所未见的光采焕发。「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不是决定在遥远的星空中。」
皇帝笑了笑,说:「要不,再调你至钦天监?」
「感谢皇上,但还是不了,当兴趣变成非做不可的工作时,就不有趣了。」由这话可窥见李从青游戏人间的人生观,悠闲渡日子摆第一,有趣过生活摆第二。
也许是谈及李从青最感兴趣的喜好,也许是皇帝的态度太亲和,他们一句、二句的随意闲聊起来,渐渐的彼此都放松了,不再拘束紧绷,不再有如天涯海角的疏远。
「譬如荧惑守星之象,自古认为是天灾国祸与上位者死亡的预兆,事实上不过是自然规律的运转。」李从青指着星星,非常难得的打开话匣子。「星星无论在天空中如何运行,最后都会回到相同的地方。」
满天星子宛若破碎一天空的冰晶,闪烁着,似乎每颗都埋藏了一个故事。
皇帝发觉,喜欢听李从青慢悠悠的说话声音,微笑倾听。
李从青发觉,喜欢看皇帝那温和得几近温柔的微笑,这使他几乎快忘了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前几个时辰还在烦恼皇帝对他另眼相看,这会儿聊一聊,便把烦恼抛诸脑后,忘事忘得快倒也是他的特长了,更何况皇帝要用哪另一种眼看他,他也控制不了。懒得多烦恼,不如不烦恼。
他们站着说话,站累了,并肩随兴坐下来。
二人之间静默下来,气氛却不会因为安静而不自在。
只这样悠悠静静地坐着,什么话都不说,也很好。
嗜睡的李从青坐着、坐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头一下一下的点着,身子晃了晃,十分大不敬地往身畔的皇帝肩上靠。
皇帝转头凝视他。
二人的脸靠得那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温暖的呼息,不自主地睇着近在咫尺的红润唇瓣。
你的唇,好吃吗?让我也咬一口尝尝好吗?
想着,克制不住地俯下头,轻轻印上绯色春花……霎那间,连自己都吓了好一大跳,弹开身,刷地霍然站起。
李从青倾身跌在草地上,惊醒了过来,睁开蒙胧的双眼,茫茫不知所以然的仰望他。
皇帝无言瞪视着他,向来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显得有些懊恼愠怒,眼神复杂却又深沉若海。
「怎么啦?」李从青眨了眨眼问。
皇帝的喉头一紧,眸中瞬逝过一道不明光芒,表情不怎么好看的别开脸,不再看他,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开。
「他生什么气啊?」李从青不解的哝哝自语,晃了晃昏昏欲睡的脑袋,倒头又躺下来,用很神奇的速度坠入梦乡。
反正他在家时常常在庭院草地睡,习惯了,没考虑到家中会有人拿被子盖在他身上,而这里是荒郊野外,老天爷不会好心的掉下一床暖被给他。
然而叫他诧异的是,当他隔天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回到行宫的屋里,亦不清楚是谁带他回来,他的熟睡和昏倒几乎没差别,对外界呈现隔绝的状态。
嗯……会是皇帝吗?嗳,怎么可能嘛!
李从青想错了,带他回房的,正是他认为绝不可能的皇帝。
当时皇帝走开一段距离后,忍不住回头再看看李从青,竟然没起来,躺下去继续睡,直教他又想气、又想笑,懒也不是这种懒法,真是太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了!
秋夜寒凉,不忍心他吃风受冻,只好踅回他身边。本想命令他回行宫,却见他已然睡熟,犹豫了下,弯腰打横抱起他,避开守夜的卫兵,安置于一间空房中,放下他便匆匆离去,不曾稍停。
惯于自我控制的皇帝,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即将失控。
(注)荧惑:中国古代火星名称,荧惑守心为火星与心宿(天蝎星座)重叠的星象。
陌上花开-5
李从青和魏小渺一行人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