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声?是谁没了?”
那奴婢也不曾数清楚,忙忙出门去问,等回来时,才满面泪水的哭道:“老夫人,是皇后仙逝了!咱们大小姐,没了!”
老侯夫人闻言,登时怔住,随即痛哭:“娘的大囡囡!娘的大囡囡!你竟是这般狠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老侯夫人心痛欲裂,如今的国舅爷魏阳侯起身后,收到自幼疼爱的幼妹沈妃的来信,却是犹豫良久,不曾开口说话。
魏阳侯夫人心中疑惑,将信拿起看了半晌,奇道:“侯爷这是怎么了?妹妹不是说了,让咱们帮一帮她么?太子糊涂,守孝之礼,自天下君子知礼识礼之日起便有之,他却仅仅凭着长姐病重糊涂时的懿旨就自顾自的罔顾礼法,岂是君子所为?岂是太子当为之事?妹妹让侯爷召集言官弹劾太子,教太子这些君子之礼,却也是应有之意。”
魏阳侯不语,良久才道:“那么,若是太子今夜,一直守在长姐身边,守君子当守之孝而违背长姐懿旨中最后的要求,那么妹妹是否还会传讯,让本侯寻言官,弹劾太子不孝?”
魏阳侯夫人怔了片刻,柔声道:“侯爷忘了,太子身子孱弱,始终不是长寿之相了么?更何况,八皇子虽只有三岁,却聪颖伶俐,与咱们的小女儿亦是青梅竹马,将来……”她清咳了一声,再次劝道,“侯爷当初既做了抉择,那么,这条路,咱们就只能这样继续的走下去了。”
魏阳侯继续沉默,直到管家来报,夫人代替他请的几位言官都到了,他才幽幽起身。
是了,他既早早就做了抉择,那么,即便是明知对不起从前那样疼爱他的长姐,明知对不起那个身子不好却显然更加聪明懂事的太子,却也早早就没有了退路。
至少,无论是哪一个外甥上位,他都是切切实实的国舅,不是么?
魏阳侯理了理衣裳,抬头挺.胸的踱步而出。
魏阳侯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快速安排了侯府中的事情,就去老侯夫人的住处,请老侯夫人与她一同进宫。皇后死了,宫中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当然,想到那位太子殿下做下的糊涂事,再想到太子对沈妃的依赖和信任,魏阳侯夫人虽觉那场仗不好打,但也不觉得以沈妃的本事,那场仗会打输。
——当然,就算打输了又如何?如今的太子可是圣上最看重的儿子,废太子被幽禁多年,八皇子只有三岁年纪,除了太子,圣上几乎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即便是打输了,亦或者是把太子的脸打得太狠,终究还是会有圣上回来,帮扶太子坐稳那个位置的。
他们要做的,只是将不孝的名头,彻底加在太子身上。等到十年之后,八皇子长成,这个不孝的名头,自有用处。
魏阳侯府中忙忙碌碌,很快一家子就都进了宫。
而在天亮时候,合宫的妃嫔皇子皇女皇孙,俱都跪在了椒房殿外。八皇子年纪最小,却是哭的最凄惨的那一个。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小小的八皇子的“孝道”。
而眼看辰时到了,洛阳城的众诰命夫人们也都进了宫,跪在椒房殿中痛哭。
直到这个时候,太子还未曾出现。
圣上不在,太子监国。朝廷诸事都要臣子报到东宫去。只是圣上素来心疼太子,走之前就下了死令,说是辰正时分,才许诸臣去东宫议事,若是去的太早,打扰了太子休息,圣上可是不会饶了他们的。
也正因此,虽然宫里早早就传出了太子“不孝”的事情,可是众位大臣,直到辰正时候,才忙忙赶到东宫的议事阁,急着要见太子。
而东宫里,萧无尘此时才刚刚简单的沐浴完,正被阿药和阿哑引着去席上跪坐着用膳。
萧无尘微微蹙眉,脚步停了下来。
阿哑不会说话,忙看向阿药。
阿药道:“殿下怎么了?可是这饭食不喜?若是不喜,奴才立刻给您重做了来,奴才手脚快,一会就能做完,不需等太久的。”
萧无尘缓缓摇头,淡淡道:“不是饭食不好。是……”他稍稍一顿,才道,“去库房,把那些外头人进上来的胡人的桌椅拿来,以后东宫里就不再跪坐了。”
阿药一怔,随即大喜:“殿下.身子不好,长久跪坐本就不是养生之道,现下殿下想通了,自是最好不过。殿下的早膳先凑合一顿,奴才这就去库房寻摸,立刻就让人搬了那些胡人的桌椅去议事阁。”
然后等太子去了议事阁,再把其他各处的东西也全都换了。
萧无尘微微颔首,神色有些恍惚。
前世的他,向来规规矩矩,虽心中并不赞同祖上留下来的那些规矩礼法,可偏偏那些规矩礼法是他能坐稳皇位的根本,因此心中虽想,却也是花了很长时间,在皇叔的劝道下,才终于学了那胡人,在寻常时候,不再跪坐,劳累自己。
皇叔……
萧无尘站在房间里,心中想到那个他最对不起的人,心中忽然一阵发紧。
说来,待会去了议事阁,他就能见到皇叔了,可是,他该怎么补偿这个他从前对不起的皇叔呢?
萧无尘心中思虑片刻,被阿哑拉着袖子去用了早膳。
心中苦笑,是了,他想的有些太多了。待会去了议事阁,他自有一番硬仗要打,又如何顾得上皇叔呢?
不过,他的皇叔,应该还会一如既往的帮着他的吧?
要知道,只有皇叔愿意帮他,他将来才能真真正正的做一个“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