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彭十家喊:“打火呀,又伢子屋里起火啦!”
彭十一家提着水桶端着面盆跑过来。龙章堂客正在煮饭,她抓起柴刀铲了几把冷灰盖住炉子炕里的火,跑过来加入了扑火的队伍。
偏偏龙奎家水缸里又没多少水了,立夏和秋分两兄弟马上挑起水桶去担水,而其他人则负责舀水去扑火。没有人指挥,但男女老幼脚不沾地,快速而又井然有序地进进出出。盆呀,桶呀,水瓢呀,尿沙罐呀,全都派上了用场。驼背的彭十老头端了自家提过来的她堂客和女儿们洗屁股的大木盆,满满一木盆水把他的驼背吊得更低了,胸脯几乎贴到了水面。
十来分钟后大火就被扑灭了。等到龙奎从田里赶回来时,扑火已接近尾声。他一回来就看到了贺十老头手里抱着的忠义,他安然无恙。但人群中没有看到义伟。“伟妹子呢?”龙奎问着话直接就往厨房里走。这时大家才意识到整个扑火过程中没看到义伟露过面。于是大伙也屋里屋外帮着寻找。
“刚才打火的时候地上没有踢到么子人啊。”
“就是啊。”
“现在这地上也没看到尸首,应该没烧死。”
“应该是没烧死。但人呢?”
龙奎又往房前屋后找了好几遍,喊着“伟妹子,伟妹子”,就是没人答应。他再一次回到厨房,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不自觉地低了一下头,这一低头就看见了门背后露出来一双旧棉鞋的前半部分,鞋面上灰扑扑的,是义伟的棉鞋。龙奎跨进屋里把门拉开,看到义伟呆若木鸡地紧贴着墙壁站在角落里。原来她吓傻了,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一直躲在门背后。
龙奎把她拉出来,摇着头对她吼道:“怎么这么蠢啊,起了火要跑都不晓得。要是这房子烧完了你也就没有啦!。”
找到了义伟,龙奎这才去看厨房烧得怎么样了。还好,因为没有家具,一柴角落的柴烧得差不多了,却只是熏黑了墙壁和檩子,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
龙奎告诉义伟,以后捡回来的柴放到杂屋里的茅坑边去,不能再堆在柴角落里了。要烧的时候只背一篮过来。
义伟特别听龙奎的话,此后也就照着他说的做了。
第四十一章,玩得出格
忠义已经六岁,还是横着走路,到了他自己的目的地再一屁股坐到地上玩。小红和小兵上学去了。隔壁立夏的女儿五岁,这么个小不点竟然也学会了看人下菜碟。她对义伟不叫伯妈,而是直呼“伟妹子”,也不肯跟忠义伢子玩,看到他来了就跑得远远的。当初龙奎担心只生一个的话孩子没有玩伴,现在这个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几次看着儿子追到立夏家去找小女孩玩都被她打了出来,后来忠义就开始怕那小家伙,不再去了。
没有玩伴的忠义整天在家里东瞧西找,有一天就注意到了地上走来走去的鸡群。这些到了下蛋年龄的母鸡有一个特点,人追它的时候它不会逃走,而是梗着脖子把身子伏到地上——它们把人当成公鸡了,等着对方趴到它背上去。痴呆的忠义也注意到了母鸡们的这个特点,开始追赶它们,然后没费什么劲就捉到一只。刚开始时他还只是捉着它们玩一玩,小猴下山似的,捉了这只放掉又去捉那只。后来可能是鸡挣脱的时候他揪到了一两根羽毛,才发现原来鸡毛是可以拔下来的。于是他有事没事开始抱着家里的母鸡们拔毛。等到那些傻母鸡们意识到这家伙不是公鸡时已经晚了。他一只手捉着鸡的腿,另一只手就死命扯鸡毛。母鸡们不会呻吟,偶尔“咯咯”叫两声,却与它们平常心情好时的“咯咯”声并没多大差别。因此家里人各忙各的,并没有去注意,只知道孩子在抱着鸡玩。后来有一天似乎是突然之间,家里人猛地发现,有几只母鸡的羽毛已经所剩无几了。刚好农忙,贺十老头要帮两个大儿子家晒稻谷,也没时间管忠义。等到稻谷晒完,家里的母鸡已经被全部拔光了。一只只活鸡光着身子在地上走,成了队上人追着看的一个奇观。一到下雨,这些光秃秃的母鸡们就被淋得直打哆嗦。
鸡拔完以后,忠义又没事可干了。有一天他闲逛到了杂屋边,发现了这里关着的猪和牛。这些长相奇怪的东西让他很感兴趣。他在猪栏前坐下来,伸手就开始摇那栅栏式的木条。因为痴傻,他做起事来就不知道疲倦,也不觉得乏味,一摇就是一两个小时。直到把木条摇开掉落下来,猪们哼哼着鼻子紧贴着他的脸跑出来。忠义伸手抓了一把,滑溜溜的抓不稳,只摸了一手稀泥似的猪屎。他把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没什么味道,就没再吃第二口了。猪们撒着欢跑了,忠义裂开嘴“嗬嗬嗬”笑两声,转身又去摇牛栏的木条,直到把牛也放了出来。
等到龙奎发现时,猪牛已经在外逍遥大半天了,啃坏了很多人家的蔬菜和其它农作物。龙奎发动父母和邻舍气喘吁吁地把它们赶回去,用铁钉把栏门的木条钉死了。但是过不了几天,忠义照开不误,猪牛又被放出来了。因为他有的是时间,可以一整天坐在那里不厌其烦地摇,一直摇到木条掉下来为止。
当过五年兵的龙章对正在学成语的小红说:“看到了吧,你排行老弟这种精神就叫做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水滴石穿。”
因为不懂屎尿,忠义一直穿着开裆裤。他光着屁股又总喜欢坐在地上,可能是受多了潮气,后来就得了抽风,也就是癫痫。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