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拜祭孝陵只是一个幌子,这些大人物在百忙之中都赶到句容县。并不是为了在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前磕个头,而是生怕自己吃亏,专门跑来排排坐,分果果。
其他各路代表的身份就更加复杂,除了各支部队的代表,江南地区的头面人物也来了很多,钱谦益只是其中名气最大的一个,刚刚反正的地方官员,刚刚归降的绿营将领。刚刚束发的地方士绅,和各地抗清义师的代表握手言和,昨天还是打死打活的敌人,今天就变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
为了等待杨廷麟的使节团,拜祭孝陵的日子向后推迟了三天,这三天里,句容县就像召开万国会议,沸沸扬扬,浮躁不安。
怀着各种目的。各方势力都想和汪克凡搭上关系,探探口风,汪克凡却一直没有露面,句容县里的军政事务都由汪晟主持。大家排着队来拜访汪晟。客客气气说上一大堆废话,出门到了背人的地方就拉下脸骂娘,对楚军充满了敌意。
江南太富了!
江南三省的地盘太大了!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多人开始暗中串联,试图通过结盟和楚军对抗。人的会不断膨胀,只分一杯羹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仗还没有打完,就恨不得把楚军一脚踢开……纵观中国历史,胜利果实都不是按照贡献分配的,而是用来被窃取的,谁能得到江南士绅地主的支持,谁才能真正控制这里。
钱谦益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香饽饽,江南的士绅降官围着他转,隆武朝廷的很多大人物也屈尊纡贵来拜访他,还躲躲闪闪的害怕被人发现……钱谦益明知自己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这些人只是想利用他,却又非常享受这种长袖善舞的虚幻感觉,作为曾经的东林党魁,他从骨子里对权力充满了热爱,对政治斗争乐此不疲。
张煌言和朱以江这边却难得的清静,作为“敌对势力”的代表,隆武朝廷的文臣武将都自觉的与他们划清界限,江南士绅在楚军的地盘里也有意避嫌,不和鲁王派来的人接触……张煌言和朱以江主动找上门去,拜访几位隆武朝廷的大佬,除了汪晟坦坦荡荡的热情接待以外,在其他人那里都吃了闭门羹。
句容城里这么热闹,只有金声桓比较尴尬,他是刚刚反正的降将,在朝廷里没什么根基,明显的被排斥在圈子外面。
“真他娘的群魔乱舞,要是把汪克凡惹恼了,大兵一起全都得乖乖跪下,使劲扇自己的耳光。”金声桓和汪克凡一样属于军阀集团,大家都是武勋,有着共同的利益,屁股更偏向楚军一方。
“众怒难犯啊。”幕僚吴尊周说道:“朝廷政令不出两广,汪克凡却坐拥湖广和赣北之地,若是在江南三省插手过深,难免有以客欺主之嫌,当今圣上是断断不会容忍的,大家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敢与楚军相争……”
地盘如何划分,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金声桓对此非常敏感,早就和手下幕僚讨论过多次,楚军的地盘已经太大,收复江南三省后,隆武朝廷是不会容忍他们吃独食的,江南三省的地盘划分有很多不确定因素,这才是句容县各种乱象产生的根本原因。
“我若是请命移镇江南,朝廷会允吗?”金声桓的地盘局限在江西北部,缺乏发展的空间,江南三省却天高水阔,随便他怎么折腾。
“江南富甲天下,朝廷就算允了,汪克凡也未必会允。”吴尊周掰着指头分析道:“汪克凡携大胜之威,朝廷总要划地酬功,多半会把楚军已经占了的州府给他,浙江、福建二省却不容其染指,大帅若请命移镇江南,到南直隶是得罪汪克凡,到浙江和福建是得罪当今圣上,恐怕难以如愿。”
“让楚军做看门狗吗?哼,汪克凡恐怕不会答应。”金声桓冷笑一声:“朝廷收复浙江、福建二省,学南宋偏安于杭州,却命汪克凡据守长江一线,粮饷处处受制于人,又要北抗满清,日子久了无非是变成第二个岳飞罢了,真是好算计。”
“不错。自古守江必守淮,汪克凡若要守住江南,唯有北渡长江,图谋江淮,和满清拼个你死我活。朝廷以苏杭之地的粮饷挟制楚军,驱使其北伐,再侵吞浙东鲁监国的兵马,一步步站稳江南全境,这大概就是当今圣上的打算。”吴尊周分析道:“汪克凡却未必甘为鹰犬,对苏杭之地势在必得,此为二虎相争之势,其中必有一伤,大帅自管坐山观虎斗,不可轻易出头,待局势明朗后再做计较不迟。”
“局势明朗了,还轮得着我本国公吗?”金声桓皱起眉头,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干脆我去当岳飞好了,我不怕受制于朝廷,南昌府就让给汪克凡,他也不吃亏。”
“哎——,没这么简单的。”吴尊周说道:“苏杭之地如今尚在清军手中,朝廷各路兵马群狼环饲,鲁王朱以海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其中变数极大,大帅若这个时候插手江南,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照你这么说,汪克凡又有什么好争的?他总不能公然和朝廷翻脸吧,终归还是我们武勋吃亏。”金声桓沮丧地说道。
“哈哈哈,汪克凡兵雄势大,对朝廷已成倒逼之势,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吴尊周笑道:“他若得了苏杭之地,圣上只凭那些文官无法与之抗衡,必然重用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