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如今我大仇未报,你竟想在此放弃了?你要是不愿意活了,就让我替你活吧!”
猝不提防之时,剑身的眼球突然迸射出摄人心魄的锋芒。云凡此刻已然疲弱的神思,轻易就受其牵动了。那声音呵呵轻笑:“你以为你真是个无爱无恨的人吗?别装清高了!你的爱恨不过是埋得比寻常人深沈而已。知道吗?恨埋得越深,累积的怨气就会越重。来吧,让我引导你,见识一下真正的自己!”
云凡头痛欲裂,眼前闪过无数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
天宫之上,众仙列席,天帝发话:“此子不祥,应及早处置!”
东海龙王请身上前:“任凭天帝发落。”他并没替亲生儿子求过半句情。
“依我看,”天后娘娘以羽扇掩嘴:“倒是个值得研究的实验品。”
龙母筠泣沉默半刻,答曰:“那便将他送往研究室吧。”
他们自始至终,像在讨论一件死物。
画面继续跳动交替,每一幅,都教人痛彻心肺:
在研究室里度过的与世隔绝的童年——
加诸在他身上各类不为人知的试验——
天帝担心他过于强大,父亲便亲手剜入他长着逆鳞的要害之处,活生生地挖出龙珠——
失去龙珠,历经几度鲜血淋漓的褪鳞,仍是无法蜕变成人形——
兄长的嘲讽,众神的排斥——
没有名字地活着,不被承认的存在——
直到那小仙女嫣然一笑:“白龙,我以后就叫你小白,好不好?”很难听的称谓,却是唯一的救赎。可是,到了最后,他仍没能留住那个笑脸。她诅咒他,逼他绝情绝义——但凡你所爱之人,都将下场凄惨,不得好死——
心底一声一声地自问:
所有的这些,还够不够你恨?够不够你恨?!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渴望爱和被爱而已!
那个冰冷的天宫牢笼,自己不过是想逃开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够不够你恨?够不够你恨?!
别再装成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了,把你的怨恨,统统释放出来吧!
杀吧——杀!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一声清越的龙吟,天地随之变色。原本朗朗晴空,眨眼间,滚滚浓云自八方聚合,暗无天日,腥风四起,人间像是沦为了无望的炼狱。
煦雅见了此番光景,霍然大惊。食指上的宝戒,“啪”的应声碎裂。他仰望头顶的黑云,正不断层层累累地压下来,几乎触手可及。像是无法逃脱的厄运,让人胸口忿懑悲痛,难过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唯一落下的天光,是浓云中心形成的漩涡,漩涡之下,正是非天镜宫的所在。
接着,又是一声撼动天地的长啸,呼风唤雨。不知是谁的眼泪,铺天盖地地洒下。非天镜宫在风雨飘摇中分崩离析……
煦雅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半分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人一剑劈碎他布下的镜宫,破阵而出。手握妖剑,那人以天神临世的姿态,冷傲地与他遥遥相望。一头黑发被风吹得狂放翻飞,掩盖住了脸,让人看不清脸上真实的表情。可是,依稀可见,他是在笑的,那是一种几近颠狂和绝望的笑。那人迈步,朝他走来,银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因发丝的拂动,银光乍明乍暗,像天际劈下的寒电。
必死的念头已闪过煦雅的脑海,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那鬼神一般的人,来到自己面前,高举手中妖剑,朝他心脏一刺而下。
不——
煦雅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剑锋一偏,刺穿了他的肩膀,再深深没入身后的树干中。鲜血飞溅,他顿时痛得晕死过去,被钉牢的身体却依然挂在剑锋上,没有倒下。
“不——”云凡甩开剑柄,以手抱头,破口大骂:“千羽!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别企图控制我……”
阴恻恻的声音说:“我没有控制你,那才是真正的你。你并不仁慈,相反,你奸诈,残忍,嗜血……”
“你住口!你给我住口!我不是白龙,我不必背负他的罪孽他的恨!我就是我,我只是我。”云凡渐渐夺回掌控权,冷静下自己的情绪,余波未平,他急急地喘着气,双目恢复了黑瞳,并逐渐清明起来。
雨停了,天上的乌云也消散无踪,晴空朗日,得以重现。云凡重重舒出一口气,伸手自煦雅身上拔下了那柄妖剑。云凡催动内力,硬把它逼回原形,那剑还似有不甘地在他手中剧震。
“千羽,看在你过往曾经尽心侍奉我的份上,这一次我不予你计较。但,决不能再有下一次!别妄想乘虚而入支配我,也别以为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就奈何不了你。既然成了我的剑,你就只能听令于我,臣服于我。记住了!”
那剑乖乖地回归成珠子的形态,云凡将它别回右耳上。
远方,人马骚动,前头打着的,是如诺的军旗。一行骑兵驰至帝君跟前,众将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迎驾。为首的东方将军低首道:“末将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云凡疲倦地摆摆手:“免礼,都起来吧。”
东方将军见他脸色极差,正欲上前搀扶。云凡还要逞强,抬手阻止了他,问道:“你过来的路上,遇到流光了吗?”
将军一拱手,命人牵出皇驹:“遇到了,已差人护送公主安全回到军营。但皇驹不肯回营,硬要跟来。”
帝君抚着爱驹的大头,淡淡一笑:“那就好,这个人……”他指了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