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连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暗暗责怪自己的轻浮。
……
周围看热闹的也发出一声可惜的慨叹,有的幸灾乐祸开始议论纷纷,几位跃跃欲试的客人也有点犹豫。
玉铺的林老板赶紧圆场,故作沉稳道;“诸位眼见为实,咱家料子绝不是没绿,林家从不做坑蒙拐骗的生意,这料子都是正经货,能不能出绿,有没有裂,全在您运气眼力呢。”
乐连淡淡道:“孙掌柜眼力已不不错了,一眼就挑中了出绿的料子,裂纹是天意,眼力再好也无能为力,总不会次次是裂纹。”
这话既给了孙掌柜颜面,又能顺着林老板的话,煽动其余人继续赌,乐连没什么本钱打水漂,得谨慎行事,让这些老板们多试试水总没坏处。
江纵瞥他一眼,顷刻就读懂了乐连的意图,更警惕了两分,看来这小东西还企图从自己嘴里抢肉吃。得好好防着,别叫他钻了空子。
一百两银子顷刻间打了水漂,孙掌柜心里不好受,脸上也无光,顿时掏出一张银票,开始挑下一块。
江纵跟乐连小声道:“瞧见没,这就是赌徒心理,输了就想翻盘,到最后倾家荡产,要不得。”
乐连本不喜议论他人是非,却接了江纵的话,轻声道:“纵爷眼力好,不妨也试试。”
这狡猾的小崽子,还想拖我替他蹚水试深浅。江纵嘴角一勾,试,当然得试,不过不是现在。
瑾州赌石生意未盛,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懂行,若是能多开出几块废料,玉铺的料子自然会积压无人肯买,到时候再压价收购,狠狠赚上一笔。
这时候,丫鬟骨朵儿带着江横挤开人群,悄悄走到江纵身边。
江纵没正眼看他:“快,把银子给我。”
“我们才约好的不要败家,你又忘了!”江横见他又在掺合赌钱,气不打一处来,一生气,忽然捂住了手臂,吃痛抿住嘴,额角渗出几滴细汗。
江纵怀疑打量他,伸手把江横的衣袖挽起来,没想到左边整个小臂青紫不堪,肿得粗了一圈,显然是被打的。
“哪个不长眼的打的?”江纵立刻火了,狠狠瞪着江横质问。
江横小声解释:“我去林家宅子要债,他们不给,说没钱还不上,我不肯走,门房就拿棍子过来赶人……明明就有钱的!岸边回来了那么多林家的漕船,都是空的,一看就是从外地把货卖完了,偏不还钱,想赖我们的账……”
他越说越委屈,一想到自己去忙着要债,这个大哥却在这儿赌钱看热闹,越想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江纵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小书呆子哭包还有点儿脑筋。
江横抹了把鼻子:“你快跟我回家……想赌钱打水漂,门都没有……”
“唉别哭,别在外边丢人。”江纵从骨朵儿手里抽了个手帕给江横擦了擦脸,要骨朵赶紧去买个熟鸡蛋剥了壳,按在江横手臂的淤青上揉,咬牙冷笑道,“我看林家是想在太岁头上动土啊,甭哭,放心,哥给你报仇。”
乐连眼神里的温和渐渐褪去,呆呆望着江纵给江横擦眼泪,揉手臂上的淤青。
第五章 报复
江纵有个毛病,对身边人过于护短。
虽说前世与弟弟关系不冷不热,也绝对没放过任何一个对江横出言不逊的人,前世江纵有财有势,谁若得罪他身边人,那就是打他的脸,指定是要被江纵暗地里放的阴招报复得脱一层皮。
江纵冷哼了一声,坐回椅中,随手泼了杯中已微凉的茶水,摆手叫丫鬟骨朵儿倒茶。
趁着几位掌柜犹豫着挑石头的工夫,江纵望了一眼林家玉铺的老板:“行家不暗赌,林老板,开个窗再要价吧。瑾州还没人做过赌石生意,谁知道你这堆石头里有几块是好场口里进的货,你得给我们看点真东西,不然谁给你当冤大头呢。”
赌石也分暗赌和明赌,开窗便是擦开一块料皮,看看里面是什么成色,再决意赌不赌,这是明赌。
俗话说“擦涨不算涨,切涨才算涨”,擦开的玉皮若是成色好,料子便会加价,但切开以后败絮其中的也有得是,但至少风险比像孙掌柜那样蒙头赌小些。
孙掌柜不满自己当了这冤大头,心里却也知道,自己不算什么行家里手,顶多略懂皮毛,不开窗瞎猜,只能越赔越多,也只好应和江纵。
几位懂行的掌柜纷纷应和。
乐连皱了皱眉,默默看着江纵逐渐阴郁的眼神,心想林家玉铺兴许要倒霉了。
可放在从前,江家大少爷坏是坏,却没这么多花花肠子,似乎从生辰宴那一夜起,这人就有些不一样了,多了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狡猾气息。
林老板额头渗出几滴汗来。
江纵这浪荡子,怎么忽然就变得难缠起来,从江纵坐在这儿开始,他多说一句话,就把林家玉铺往火坑里推一步,可恨。
翡翠原石出自哪个场口也十分有讲究,有的场口出绿多,但价格高,有的场口品质差,但价钱低,林老板确实是想借着瑾州赌石生意未盛的时候宰一波外行客,这些料子里混了不少廉价的次货。
可瞧着现在这情形,若不答应开窗明赌,这批货就砸在手里了,为了这批货,林家从钱庄里贷了不少银子,赔不得。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几个窗,顿时桌上哪块是废料,哪块有前途,都更加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