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秋天离开梁山泊,到此时仲夏时节,韩世忠这一来回,便是大半年光景。好算此时终于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说实话,下山未归的好汉中,最让王伦放心不下的,便属韩世忠莫属了。
此人虽说是街头混混出身,但是在西军中历练了几年,义气这种属于江湖人的最高道德,与军官的前程相较起来,很多时候,往往不得不退居第二位。
回来便好啊!
未来南宋的中兴四将中,终于有人肯一心落脚梁山!看来,这个世界已经在自己的影响下,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王伦感叹一阵,最后把目光投向船上坐着的另外一名乘客,看他瘦弱的骨架,萎靡不振的神态,无论怎么看,此人都不像是一位猛将兄。王伦心中暗暗诧异,难不成呼延通没有请来?
王伦正打量这人间,只见小船已是靠上码头,韩世忠当先跳上岸来,却发觉王伦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认识,好在他是个自来熟,心中也不拘束,只是一想起告辞之前,对这书生的承诺没有实现,黑黝黝的面孔上显现出一丝不易叫人察觉的愧色,道:“书生,这个……呼延通……”
“莫不是庙小容不下大神,那呼延通不肯落草?”王伦早有预感,此时见韩世忠吞吞吐吐,直接问道。
“我前后劝了他两月有余,谁知他硬是不肯松口,还反过来劝我不要自毁前程!”韩世忠自嘲一笑,道:“我师父和鲁提辖都在山寨,无牵无挂,哪似他叔父做着都统制的大官,他怕连累于人,看来还是我考虑不周!”
开国名将的后人投身绿林,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王朝末路时的预兆,而此时的大宋。若是没有外患的威胁,起码还可以维持现状数十年,此时似呼延通这般功臣之后,宁愿选择在军中苦熬,也不愿轻易便投身绿林。哪怕此时是韩世忠这位原本轨迹中的老大开口相邀。他也没有选择这条离经叛道之路。
无所不在的正统思想啊!此乃梁山泊的先天不足。没有正统的名分,在世人眼里始终是一方草寇,处于社会中层以上的人物。若不是走投无路、家破人亡,谁肯拿正眼看你?更遑论前来投奔了。
想到这里,王伦也自嘲的笑了笑,此时他也想开了,虽没请来呼延通,倒是不觉有多么可惜,只要韩世忠回来了,便是一大胜利。
此时王伦见韩世忠赤着上身,叫他转过身去。韩世忠见说心念一动,想起当初辞别时,王伦请安道全给自己医治背疮的情形,当即依从的转过身去,叹道:“我这一身恶疮,若不是得了那位神医。也不知要烂到甚么时候去!”
王伦见他背上肤色虽是深浅不一,却是再无疮口和恶臭,此时闻他言语,点头道:“你确实要多感谢一下这位神医!当时也是赶巧了,我刚将他从建康府请来不久。你便来了,你俩也算天生有缘!”
韩世忠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没实现诺言,这书生却并不责怪自己,反而想着自己旧疾,此时身上那股傲气再盛,也无法在关心自己之人面前展现,便听他道:“我韩世忠这次回来,便不走了!书生,你可莫要忘了当初与我说过的话!”
“等我忘了时,你再来与我说罢!”王伦莞尔一笑,回道。
韩世忠见王伦在自己面前依然那么自信,哈哈一笑,道:“放心,我这辈子都记得!”
王伦摇头而笑,便把韩世忠介绍给身边众人,韩世忠听说还有别的山寨的头领,过来学习练兵之法,心中大奇,只是一想起前禁军教头林冲便在此处,方才释然。只是好奇的望着这两个头领打量。
等韩世忠与众人都见过了,王伦望着跟着韩世忠的那个瘦小汉子问道:“未知这位好汉来历?”
那汉子低着头,也不言语,韩世忠见状解释道:“也不知是谁家的下人,犯了错,主人要惩罚他,熬不住逃走在外。被我遇上,也不知他名姓,也不知他籍贯,我见他可怜,便带他回来了!只是这汉子不爱讲话,我从西边千里迢迢往梁山赶路,好算叫他住嘴了!”
“在何处遇上他的?”王伦见说问道。
“就在延安府外一二十里处!”韩世忠回道。
王伦一听,放下心来,排除了此人是官府探子的可能。当下朝这汉子点了点头,道:“你便先跟着韩头领罢!”
那汉子也不说话,两只眼睛却是盯着王伦上下打量,王伦一笑,对韩世忠道:“看他适合做什么,日后给他安排个在行的活计!”
韩世忠点头应了,王伦叫人将两匹宝马牵下去喂养,又嘱咐众人道:“晚上给良臣接风,诸位忙完了早点回来!”大家一听,都是笑着点头,与王伦暂别了。只见杜迁便去催促粮草入库,唐斌则带着文仲容和崔野两人往营中而去。王伦看着这三人同行的背影,恍如隔世。
王伦带着韩世忠上山而去,路上韩世忠问鲁智深的消息,听闻他正带兵操练的消息后,脸上有些跃跃欲试的神情,王伦一笑,心道刚才吕方还说亲卫营差一位行伍出身的头领帮衬,自己还在头疼调谁过来,眼下这韩世忠却不正是上好人选?
王伦正想着韩世忠的安排,却听此时他又问起王进老母的情况,王伦见他倒是不忘旧情的汉子,当下把王进在沙门岛受害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韩世忠闻言且喜且怒,喜的是这样一位英雄,总算没有白白送死,怒的却是奸臣当道,好人遭殃,便听他道:“这些狗官,有功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