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个如此卑鄙之人。
宛如梦只觉得浑身虚浮,脱力瘫坐在身后的靠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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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花云间牵着瘦马穿梭在人群之中,想到一会儿家中三老见到自己时的模样,绷了几月的心弦难得放松许多,眉眼间也带起淡淡的笑意。
他是自小从未出过远门的,小时候身体不好,难得和书童去了郊外的一处景致,回来时就见母亲已哭得泪水连连;如今失踪了近四月,怕是一会儿见到自己,那三个老的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也许,他那严肃的老爹会立刻抓起一只扫帚,又从他的肩膀上狠狠打下来吧?然后他的花奶奶就要冲上前唠叨了,接着他的母亲又要被吓晕过去……呃,一家子闹哄哄,好生是个热闹。
为了表示对家中大人们由衷的歉意,这两日他已经豁出面子从阿佑处赊了不少银子,买了三份精贵的狐裘。当然,还有另一份象牙首饰……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要送与谁。反正不是那个讨厌的恶女。
这时候的少年,俨然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修长清逸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着,步履之轻快,恼得身后的阿佑连连叨叨。
“慢点慢点,你走得这么快,莫非是想趁乱跑走,赖了银子不还?”阿佑拉着马,恼火地拍去身边一只咸猪手。
“嘁,本少爷岂是那骗女人银子不还的白脸无赖?一会儿连本带利,一分都不少还你!”花云间挑着眉,嘴上虽不屑着,却掩不住凤眸里的一缕得意。
这样的笑容……看得阿佑都有些痴了。晃了晃脑袋,那惆怅又生了出来——人家府中藏着娇气美妾,就算长得再好看,又和自己没关系。
“哼,四分的利息,少还本姑娘一厘,本姑娘都不轻饶你!”阿佑恨恨地嘟着小嘴。
花云间再懒得理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公主可不是他的菜。
正说着,已到了花府门口。
花家因着家中富贵,又有宫中的后台,门第很是之高。左右两座威武石狮,中间九个大理石台阶,徐徐往上便是漆红的大门。因着正值盛夏,府内的绿树高枝从墙内探出,好一派生机盎然。
“哇,这真的是你的家吗?”阿佑眨眨眼睛,见花云间嘴角勾起笑意,又瞥了瞥嘴假意不屑道:“不过也就是这样而已嘛,等还了我银子才信你!”
“哼,你这纯粹是嫉妒。”花云间将马扔下,诧异昔日人进人出的门前如何空无一人,心中焦急,几步走上台阶。
然而还不及他嚷着开门,俊容上的笑意却已经荡然无存——那漆红的大门前交叉着的白条是什么?
封了吗?……该死的,谁人竟敢封堂堂皇亲国戚的府邸?!
奈何桥上孟婆的话忽幽幽浮上脑海,犹记得她说过:“回去吧。你的父母和家人乃是你前世救过的乡民,原就是为了抚养你而报恩而来。你此番回去,若是有什么不同,看淡了便好。”
彼时不知其中含义,也未去细加揣摩,然而此刻心中却腾地涌起强烈不安,抬手便要去扯那晃人心弦的难看封条。
侧门处忽闪出一个守门小吏,是个五十余岁的外乡老头,抬手就将花云间双手挡住:“不可不可,公子不可。这是官府的封条,轻易撕不得!”
“呃……”阿佑跟了过来,闻言耸耸肩,好似早已经猜到似的,俨然将花云间当做一个骗子看待。
花云间却没了心思同她计较,心中震惊,双手攥紧小吏手腕:“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如何我堂堂花家却被官府上了封条?我爹娘呢?我姑母又岂回坐视不管?!”
“你、你、你……你是……”老头儿被晃得头晕,手指头对着眼前的绝色少年,好半天了却说不出一句整话。
花家老小死得蹊跷,京城里但凡知道些的衙吏都不愿意前来守府,见他是个外乡来的穷老汉,无以谋生,便干脆花钱雇了他这个不吉利的差使。因被花云间问得紧了,只得断断续续将听到的小道消息徐徐讲给他听:“……就是这样了。花老爷因着少爷早逝,惹了接下来的这一桩子事儿,那熏香又正好被孕中的两位妃子用了,滑了龙胎……换作是谁,连失二子都受不了的呀,也实在怪不得皇上龙颜大怒……唉,一环扣一环的,都是命啊。若早知少爷你还活着,怕是也不会这般没落……命啊,都是命,逃不过哟。听说当日老爷太太的身子从牢里抬出来,都已经腐得不成样子了……”
老汉絮絮叨叨的,本来还要继续感叹,一抬头瞥见少年倾城容颜上那一副与年龄毫不相符的阴厉,又吓得再不敢继续说下去。
阿佑这一路与花云间同行,打打闹闹磕磕碰碰的,亦从未见他如此刻这般周身一股森幽之气。见他双眉紧锁,双拳紧攥,心中怜惜,嘴上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难得的放低了声音道:“喂,别这样瞪着老人家看,要把人吓死啊?”
花云间这才有些醒转,凤眸冷清清地凝了阿佑一眼,语气少见的低沉:“哼,你……再借我几两银子。”伸出手,瞥过头去不肯看人。
从来倨傲的少年,谁能知他此刻心中的挣扎?这一路上即便与阿佑嬉笑打闹,更甚至厚颜问她借了高额银子,皆是因为心中有底气,来日必然能通通还回去,将自己的面子漂漂亮亮的赚回来。怎知道,方才还信誓旦旦着、万般憧憬着,此刻却已然成了身无分文、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