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龙抬手挥退侍女,坐起身来,先是凝视了身前列位大臣一眼,这才缓缓道来:“求贤富国,那是万年不变之至理。君上得天授之命,又继先君之志,变法强国,我等大臣,只可全力为君谋划,拾遗补缺,岂可信口出此耸人听闻之危言?君上为兄长遭忤逆之臣进不忿,国府门前诛杀叛逆,不忠么?君上血战而收服戎狄部族,闻魏军进犯千里驰援,不义么?君上身陷囫囵而闻国都受困,削发为凭恳请墨者出山解救,不仁么?如此忠良、重义、厚仁之君,如何不明变法之艰?理政之难?就老夫看来,君上继位以来,所出之一十九道国府令,尽可谓:字字珠玑、真知灼见。”
老甘龙说道此处,众人都是微微点头。毕竟,无敌数年来所行种种,众人皆是有眼可见,那一件不是可歌可泣,流芳千古地佳话?而且,即便没见过猪跑,大家也是吃过猪r地。国府所下的一十九道国府令虽然道道都是让人揣摩良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人人都能想明白这些政令一旦执行起来都是对秦国有大利的。
可回国头来,新君地变法却又让每个人的从骨子里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而这种危机感的来源,实际上就是所谓的“论战谋职”。你想啊,一个来路不明的游学士子,只需去乡野踏勘一番、再编著一本什么风物志。便可以和当前县令叫板,以论战而定夺去留。若是日后如此制度推广开来,岂不是要让他们这些老臣们也是互相攻讦,寻谋他人劣行、私弊。以谋高位?
这岂不是有辱斯文?
对于此中事故,老甘龙何许人也,自然早就察觉其中奥妙。以甘龙今时今日之地位、荣耀,不说新君,举国之内只怕也难有撼动之辈,因此甘龙早也将此事看了个通透。见众人默然不语,便开导道:“政事!得有正应。得有公道!吼叫、危言耸听。何用之有?当今之势,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尔等或可不仕君父,可逆天呼?”
众人听来犹如醍醐灌顶,也如惊雷击脑,立时清醒过来:是也!这新君大位,可是上天所授!
跟老天对着干,这不是耗子舔猫——自寻死路么?
老甘龙见众人面色一变再变。也知定然有所体会,当即笑道:“不知各位,可还记得那首童谣?”
“老师是说?”愕然醒过神来的杜挚出言问道。
甘龙大笑诵道:“北戎狄、白胡子,全都不敌三公子。国后妙计安天下,赔了女儿又折兵。此句虽已成箴。可所谶之事。尚未应验呼!”
听地这般哑谜,众人面上都是困惑不解。老甘龙也自觉明珠暗投,当下挥手道:“老夫乏了,各位请回吧!”大市。
这日四更时分,栎阳城四门便早早打开,以便农户早些入城,贩些乡产。
尚早栎阳本无大市之说,附近农户只有在喜庆节日时才会来城中置办货物,而平日里田亩所产多是由商贾上门收取。当然,各地乡间也有小市,自然不如栎阳这般规模地大城市热闹。
不一会,朝日东升,只见栎阳城南的一条十字大街上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各种货物琳琅满目的遍布于道旁,而街边房户即便不是商家,也会将大门敞开,有逛街疲乏的人客可进屋讨要一杯土茶确切地说,栎阳大市全赖国府地一道政令:商贾集贸令!
此令规定每月逢五、十为市,秦国各县需划定借道为集贸场所,市中贸易之客商皆不课税。而商务部又在各县、城设土产贸易行,百姓庶民可直接将土产售卖给土产贸易行换取现金,而不必和商贾以物易物。
就拿作为试点的栎阳大市来说,在这条已经被命名为大十字地集市上,街西是铁器市、街东是陶布市、街南是牛马市、街北是人口市,十字街心为杂货市。国府集贸令规定,公市当日一切贸易皆不课税,平日里货物进入城门则需课入城税。
如此法令,别说古人,便是今人都会觉得搞笑:平时入城要缴税,集市当天却不上税,我若有货,岂不是定然会选集市当天入城?
当然,内里用意,能想明白的人定然是少数,不然这世间岂不都是经济学家了?
而老孟头便是这“想不明白派”大军中的一员,起手将一团黄黄的麦面压成一根丈长地面条,在陶锅里煮熟捞起,又切了点羊r打了点羊汤,将一大海碗老孟牌羊r棒棒面送到一名身着黑衣,头戴斗笠地虬髯青年面前后,老孟头便满脸不屑的盯着街边一家正在往内里搬运货物的商铺。
不一会,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从里走出,用一袋铁钱打赏了搬运的民夫。民夫散去时,一人低声叨了一句:“呸!魏狗j商!”
老孟头闻言面色亦是愤然,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坐回挑侧摆弄起了一个小事物。也在这时,那黑衣虬髯青年却是出声道:“老人家何故叹息?”
老孟头听闻,抬头一笑道:“听后生口音。应是咸亨人士,可是才入栎阳?”
咸亨、阳里,一在河东,一在河西,后在两城之间再建大城谓之咸阳,但此时已有咸阳地名和县制,不过民间还是习惯将两地分称。
黑衣青年闻言浅笑。也不辩解,目光却是移道了老孟头手中的什物上,道:“老人家手中之物好是怪,究竟何物?”
老孟头听闻之后。却是笑呵呵将那东西递了过来,笑道:“给!可瞧瞧,识得不?”
黑衣青年接过一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