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画答:也没。
梨花问:好。好哇!桑葚等着他呐,桑葚等了他一辈子了。妈跟桑葚说过,只要天奎有一口气,就会爬回来。只要天奎回来,就会娶她。这回好了,妈找桑葚克。妈这就克找桑葚克。你大哥一回来,就叫他们成亲。梨花往外走。
谢天书和林香雨想拦,却拦不住。
楚画拉住梨花问:妈,您别走哇?我还饿着呢?
梨花突然醒悟:哟。可不。看妈糊涂的,忘了你进了家门还没吃饭。你爱吃老窝瓜,妈给你炖老窝瓜克。梨花往厨房走了。
谢天书说:楚大夫,真是对不起?这种情形,我们也没有想到。
楚画掏出手帕拭拭眼睛,开始穿袜子。
林香雨说:楚大夫,真是不好意思。请您谅解。
穿完袜子又穿上鞋,抹身走了
。
谢天书和林香雨尴尬地不知道是阻止还是送,待楚画出了门,林香雨才追到门外,楚画已经不见了。
站
2 沙沙沙
秋傻子来到城市,来到城市中的公园,使在水泥建筑包围中的树也清新,草也清新。迈着抑或忧伤,抑或兴奋,抑或委屈,抑或不安的步子,轻轻地趟动青草,让露水打湿鞋,打湿小腿,再打湿裙子。沉重欢快忧伤激动的情绪被沙沙沙的雨声敲击着。细小雨滴垂落到头上,肩上,脸上,心上。树叶上滑落下来的水珠一滴,两滴砸落头顶,树叶也颤,心也颤。一只白色的小鸟悄然消失在树丛中,又有一只大鸟卟噜噜飞起,噗噜噜在竖直的雨丝中上下翻飞,盘旋。就像你的心绪。
楚画停下来,扬起脸,稀疏的雨丝点击着她的左脸右脸额头嘴唇鼻尖,针灸一样刺激。正如她的心绪被委屈、忧伤、惊喜、茫然、不安所措。已经好多年没哭过了,怎么突然就哭了?已经好多年没叫过妈了,怎么突然就叫了妈?怎么就有了爱与被爱的惊喜,有了苦难衬托幸福的感伤,有了无端地幻化成另一个人的惊悸与委屈。透过雨丝,穿越时空,楚画看见另一个她光着脚站在雪里。六岁就被送人了,她的大腿里最嫩的地方总是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总是背着人哭,背着人喊妈妈?饿得偷着吃猪食,到人家包米地里偷着啃人家的青包米,13岁才穿上衣裳,冬天光着脚,端着一大盆猪食出去喂猪,和牲口一起睡在草栏子里,身上盖着乌拉草……那是另一个她,另一个世界里的楚画。是不是人的命运与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有重大关系?她自由,放松,随意,不缰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一位老妈妈。这位老妈妈抱着她痛哭,忏悔,要给她跪下,为的是让女儿叫她一声妈。她委屈又幸福地喊了一声妈后,心灵和人生好像有了去处或者是有了归宿。楚画扬着脸,闭上眼睛,感受着雨丝点击她左脸右脸额头嘴唇鼻尖,针灸一样刺激。世界只有带着沙沙沙声的雨滴。她两弧长而整齐的睫毛向上翘翘着,颤动着。有两滴泪与秋傻子混和的水珠从眼角滑落向白里透红的面颊,滞留在粉红的耳垂处。秋傻子以绵长无极的沙沙声将她分解了,将她幻化成另一个女人,将她融入一个苦难的心灵,将她吸入一个陌生的地方……
3 幻视幻听(1)
母亲一边往各屋里看,一边念叨天云?天云!天云呢?妈的天云呢?谢天书和林香雨无可奈何地看着。林香雨惋惜地说看样子人家不能来了。谢天书又叹气又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抹身就走。一闪即逝。昙花一现。没来得及画就辍笔了。林香雨说,也许,楚主任的这个妹妹真就是妈说的天云。要么咱们把妈兜里收藏的那缕头发和楚画的头发拿,你的神经也出毛病了?二姐要是活着今年都是52岁了。楚大夫才28。林香雨拍拍前额说,那就是她长得太像二姐。谢天书说像不像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二姐。林香雨说要么查查楚画她妈?也许她妈就是天云?肯定是有什么缘分。谢天书说我也觉得是有什么缘分。母亲一边往各屋里看,一边念叨天云?天云!天云呢?妈的天云呢?林香雨说,看来,找不到楚画,妈是不能甘心了。谢天书说,最怕抹身就走,真就抹身就走了。再求人家,咱们也很难开口。林香雨说,要么,我再跟楚主任说说?
敲门声。林香雨开门,是楚画。楚画又换了一套衣服,依然是白色牛仔,白休闲鞋。
母亲跑过来,乐了:天云?是妈的天云?捧住楚画的脸看,妈老是梦见你长得俊。越长越俊。俊。真俊。和桑葚一样俊。好啦!妈的天云回来了,打从今儿个起,就单单盼天奎吧。妈先把桑葚找回来,等你大哥一到,就叫他们成亲。母亲说着往外走。楚画想止住她,说,大娘……母亲不高兴了,转回身瞅着楚画问,啥?你叫妈啥?楚画醒悟,急忙改口说,啊!妈。妈妈!母亲扑哧乐了说,天云,咋叫不出妈呢?楚画一时答不上来。母亲问,天云,叫声妈咋这么费劲呢?楚画说,从妈把我给了皮货商那天开始,我就没叫过妈,所以叫不出来。母亲一下子搂住楚画说,真难为我女儿了。都是妈不好。妈对不起你呀?母亲再次用双手捧着楚画的脸看说,天云,再叫声妈?楚画轻轻地叫了一声妈。母亲脸上带着泪乐了,说,儿女就像妈的小鸟,不管飞多远,早晚会飞回来的。天奎一准回来。楚画揩揩泪说,妈,您老到阳台上望着,大哥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