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站在教室门口,逆着光,走廊上的日光灯隔的较远才有一盏,施润的脑海里突然有根弦一点点绷紧,绷紧。
直到她瞪大眼睛,喘不过来气时,那根线断了!
女人还在朝她笑。
施润回以微笑的嘴角却僵硬起来,整张脸上的表情被定格住。
五十出头长得清婉的女人,她抱着地球仪嘴里喊着‘如书’‘如书’,要回到丈夫身边。
施润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
她不让她动,她睁着目眦欲裂的眼睛,心跳如鼓,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了,眼角瑟瑟顿疼。
她怔怔愕愕,想要看清楚面前这张老去的脸庞。
心里有一种很清晰的受牵引的感觉,她不可置信,真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的,妈妈不是死了吗?
女人大概受到惊吓,又叫了声‘如书’!
胸前挂着的餐巾在她挣扎间一晃一晃的,施润痴痴地松手,嘴里下意识地很低的声音:“妈…”
没有过脑子就蹦了出来。
萧如书走过来,牵住妻子,“说了不要玩地球仪,你怎么记不住?不要着急说话,会流口水。”
女人呜呜地要哭。
“好了,我去办公室拿纸巾给你擦擦,我们走。”
萧靳林在身后,压抑着胸腔起伏地呼吸一口,一拳头砸在黑板上,“父亲!”
萧如书身子一僵。
萧靳林眉间生出一股戾气,陡然森寒,这种无力的感觉他体会多年,他已经疲倦,他很累!
“父亲,您是教书的,书中有句话,‘人活在这世上,有些事情逃避不过去’,您逃避了萧家当主的责任,您推诿了许多事,现在,我拜托您,不要再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实在难与您进行交流!”
老人的身形,仿佛顷刻就佝偻了起来。
脆弱的气场,仿佛做错事一般。
萧靳林眼神灰暗,总是这样!
每次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恨极萧如书,曾经受他恩情有多感激,现在就有多恨!
他却毫无办法,不能不管,这一堆又一堆的烂事,烂事!
心头的怒火难以克制,可看到老人那副样子,萧靳林又硬不下心:“父亲,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件事突然,但现在情况紧急,小宝身在危险中,这件事说起来复杂,您马上跟我回家,怎么说,您欠他一个道歉,一个忏悔,有些事只有您亲自说清楚,我没办法为您解决。”
“小宝怎么了?”
萧如书脸上,终于出现急色,语序不清:“小宝,我就知道她不听话,她在外面惹事了?你当哥哥的为什么不管住她?我给你打过那么多电话,我还叫小宝回来,说给她做桂花糕,小宝一定是生妈妈的气了,上次打电话,小如又叫错了女儿……”
萧靳林抿着薄唇,不想说话,“现在回家,见萧雪政。”
萧如书思虑良久,紧紧牵着妻子的手,苍老又苍白的脸上,出现挣扎和惶然,最终点了点头。
萧靳林大步走向门口,拉了拉瞪着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的施润的胳膊。
他心事重重,一时间没注意到牵着的这个女人,她有多失魂落魄。
……**……
一行人出来学校。
保安跟萧如书打招呼,他脸色都不自然。
藏不住事,大家都在猜测,萧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上了车后,萧如书立刻摇上车窗,安抚妻子,“没事,他们没在看你。”
女人手里举着一朵小花,哦哦了好几声,她低头盯着花朵,恍恍惚惚地又说,“如书,这朵花是黄色,像不像鸡蛋羹?”
施润从副驾驶座艰难地回过头,怔怔地盯着女人在笑的脸,“鸡蛋羹,我很喜欢吃。”
“哦,我两个女儿都喜欢吃的!”
“小如?”萧如书惊喜,“记起小宝了?”
女人顿了顿,又是一脸茫然。
萧如书叹息,小宝十几岁后,小如的病情就越见恶化,认出小宝的次数越来越少。
小如有时候提起小宝,是下意识的,她自己并不知道。
施润的心脏像被人扯住一样,很痛很痛,突然的眼眶就湿掉了。
她扭过脑袋,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脑海里一时有一团乱麻在紧紧缠绕。
她脑袋笨,记事的年龄比一般孩子偏大,现在努力回想,愣是记不起一丁点五岁之前的事了,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片段,是冬天,大雪纷飞,好冷,窄小的屋子里烧着火,妈妈捂着她的小手,说要给她蒸一碗鸡蛋羹,放很多糖。
之后能够记起来的事,是在孤儿院之后。
为什么去孤儿院?施润不知道。
后来被接回施家,施润问过施为律妈妈去哪了,施为律笑得冷又狠,说死了!
施润的猜测里,那就是妈妈死了,所以她才会进孤儿院的。
可身后坐着的这个女人,为什么长着一张如此熟悉的脸,那种熟悉不是视觉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亲切感,从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时,施润的心跳就咚咚个不停,浑身不听使唤,那种激动的感觉,她没办法镇定。
如果妈妈没死,如果身后坐着的这个是……
施润竟不敢往下想!
抱着妈妈唯一的一张黑白照片哭,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后来离开太匆忙,照片在学校的床底下藏着。
学校宿舍的东西,是菜菜帮忙收拾的。
施润立刻拿出手机,发短信给菜菜,祈祷菜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