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应璋脸部肌肉扭曲,流露出一种难言的痛苦:“皇上,草民的经历,您或许有所耳闻,应该知道,若非那场横祸,令草民双腿残废,草民本不该是这般模样。”
“略有所知。”德明帝淡淡道。
田应璋低低地笑道:“那皇上可知道,当年命康安伯世子纵马踩碎草民双腿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当今的皇后?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皇后看中了草民的才智,希望草民辅佐太子。可是,草民若是科举入朝,自然应当忠君,报国,而不会去效忠一位储君。于是……”
德明帝面露震惊之色,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天下第一才子的陨落,竟然是如此内幕。
“皇上,草民曾经以这一身才智自傲,却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这一身才智惹祸,害得草民一世畸零!皇后为了让太子得到草民的效忠,想方设法,将草民打入深渊,踩进泥泞之中,然后再让太子示好……皇上,我为害得我如此境地的仇人,卖命了十四年啊……”
田应璋声音嘶哑,悲愤哽咽难以成句,断断续续之中,却是字字血泪,如闻地狱。
心肠冷硬如德明帝,也不由得被他的话语打动,露出了一丝怜悯。
“草民今夜得知真相,悔愧无地,几乎想要一死了之。可是,在此之前,草民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所以,连夜求见!”田应璋早已萌生死志,所以才能够毫不隐瞒地将所知之事,尽数告知。
德明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抚他,顿了顿,才问道:“既然如此,朕定然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你是赵瑾熙的心腹,知道他许多机密。那么,告诉朕,朝野之中,有哪些是他的党羽?”
“草民这些年随同太子在江南,对他在江南网罗到的人手比较清楚。但京城这边,都是由左相林咏泉负责的,只有他最知道详情,草民所知并不多。”田应璋也很想告知德明帝,只可惜他当时只顾着为赵瑾熙谋划大局,并未注意细枝末节的地方。
德明帝猛地起身:“你刚刚说谁?左相林咏泉?他也是太子的人?!”
声音之中,满是惊怒之意。
“是,当年太子刚刚诞生,皇后娘娘就已经拉拢了林相,在草民效忠太子之前,太子是由林相教导的!”田应璋将自己所知,如实道来。
德明帝怔怔坐下,猛地勃然大怒,伸手将桌边的奏折和朱笔朱砂统统掀翻在地,目露狞色:“好!好!好一个太子!好一个林咏泉!当真是——”
似乎仍然不足以发泄怒气,他抬脚将面前的紫檀木桌踢得硬生生移动了数尺。
没想到他自诩英明,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和林咏泉联手耍得团团转。
“这个逆子!这个逆臣!朕要杀了他们,不杀不足以平息朕的愤怒!来人!赵曳!拟旨,朕要——”德明帝话说到一般,忽然间如同被人掐断了一段,戛然而止。
他刚刚想起,他的儿子,已经都死了,如今,他只剩下了赵瑾熙一个儿子!
如果杀了赵瑾熙,他的血脉便要就此断绝。
怪不得,怪不得赵瑾熙有恃无恐,敢使出这样狠毒的手段,就是料定了这点吧?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用最快的速度杀死了赵廷熙和赵铭熙,甚至连双目失明的赵昱熙都没放过,目的就是断绝他所有的后路!
这个逆子!
德明帝一时间气得血管暴涨,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不,还有一位皇子,大殿下,赵洛熙!
但是,他做了那么多,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为了彻底抹掉秦氏的痕迹,如果杀死赵瑾熙,最后将皇位传给赵洛熙,那么他前半生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笑话吗?不,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允许!
但是,赵瑾熙这个逆子,如此倒行逆施,丧心病狂,难道就这么容忍了吗?他宁可除掉眼盲的赵昱熙,也没有对付赵洛熙,就是料定了这点吗?没错,有林咏泉这个熟知内幕的人,能够料定这点并不稀奇。
突然间,德明帝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处境。
堂堂帝王,九五之尊,坐拥天下的德明帝,竟然沦落到了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他不想选择赵洛熙,也不想选择赵瑾熙,但是,除了这两个人,他竟然无可选择……
朝局和事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控了……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了……
不,或许……
“赵曳,将田应璋带入皇宫偏僻院落,严加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他出任何意外!”德明帝猛地挥手,对赵曳下达命令。无论是揭发赵瑾熙,还是为己所用,无论如何,田应璋这个人,他要先留着!
至于其他,他要仔细地想一想,慢慢地想一想……
看着突然从暴怒中凝固,眼神变幻,表情难看异常的德明帝,田应璋就知道,林咏泉所料无误,哪怕赵瑾熙做出如此悖逆之事,但德明帝更难以容忍的,却是有着一半秦氏血脉的赵洛熙!或许,他真的宁可容忍赵瑾熙,也不会将皇位传给大殿下。
这样的情形,南陵王世子不可能没有预料到,那么,他坚持要他将真相告知德明帝,又有什么用处?
而接下来,南陵王世子又要如何谋划,才能将大殿下赵洛熙推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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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