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秘密憋在心中多年,他这些年来又何尝好受过。
他从十二岁开始就陪在陛下身边, 这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 自己的这个主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性的人, 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又能怎么办?他是帝王, 是自己的主子啊,天威难测。
高亚仁说:“老奴伺候陛下一辈子,自此也只服侍他一个主子。打从被先帝先皇后拨到陛下身边那一刻起,老奴就起誓, 这辈子都会对陛下忠心不二。”
“如今却要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 老奴……老奴实在为难。”高亚仁心中已经做了决定来,他流着眼泪说, “不过,主子有错, 自己这个做奴才的却没能劝得住, 这也是老奴失职。”
“如今, 老奴要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说出真相来。二十七年前,其实并非皇后派太医院的人谋害……”
“高亚仁!”高宗暴怒!
高宗人早已被顺王的人控制住,别说高宗了,就是这满朝的文武百官,皆为顺王所控。
高亚仁朝着高宗的方向磕了头,说:“若说这辈子唯一做出的对不起陛下您的事情,也就是这一件了。但是,事到如今,老奴不得不说一句,陛下您当真是做错了。”
“您为了宸妃娘娘与二皇子,不惜给太医院的人强加一个罪名,害死了那么多的人。这些年来,每逢雷雨夜的时候,难道您的心不会痛吗?那些人可都是无辜的啊,林神医更是无辜之人。”
“陛下,您深爱着宸妃娘娘,可皇后娘娘她是您的妻子。老奴凭心说一句,皇后娘娘这些年的确揽权参政,但是皇后她不是奸后,她对您是真心的啊,她替陛下您分忧,这天下的事情,您操心,皇后可也是在操心。或许娘娘强势了些,逼得陛下您着急了,但是老奴总觉得,这未必不是陛下您的错。”
“皇后有错,嬴家有错,您难道就没错吗?宸妃娘娘就没错吗?”
殿下一片哗然,都不敢相信,原来这深宫阴私,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事情。
高亚仁望着齐夫人说:“如今说出这些来,就算去了下头,也有脸见你的师父了。”
话音才落,高亚仁突然撞向龙案。速度之快,就连离他最近的顺王都来不及伸手去拉。
高亚仁侍奉高宗一辈子,的确没有做出过一件背叛主子的事情,这是唯一一次,但是他不后悔。在他选择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了死意。
他老人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头撞死在了龙案边。
“高公公!”顺王疾步走过去,扶住他老人家说,“这是何苦?”
高亚仁尚且留着一口气,他嘴角流着血,脸上却是含着笑,说:“殿下听陛下的话给皇后端去毒酒的事情,老奴是知情的。当时老奴眼睁睁看着殿下间接杀害自己的母亲,却没有阻止,老奴该死。”
“但是殿下是不知情的,殿下没有半点错。老奴也知道,这是要改朝换代了,希望殿下可以做一个英明的君王。”
高亚仁说完,便阖上眼睛。
顺王咬牙切齿,目光阴沉。
自己的父皇,竟然连一个奴才都不如,竟丝毫没有一点良知。
顺王控制了整个朝政,属于高宗的时代彻底过去了。
走出皇宫后,嬴鸿邀请齐夫人再去府上小住,顺便帮妻子调理身子。
齐夫人站着没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嬴鸿见状,心中莫名生气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来,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齐夫人这才说:“世子妃的身子,一直都很不好。就算我亲自去帮她调理,也只能保得住孩子的命。若不是她坚持要生下这一胎来,怕是早就没了。”
“母亲是强大的,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什么都能忍。世子爷,世子妃此刻怕是已经没了,当初小姐落地的时候,她就是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去办所谓的大事。”
“她让我什么都不要说,求我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我实在不忍心,就帮她一起隐瞒了。”
嬴鸿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他觉得这是老天在跟他开玩笑。
这怎么可能?
央央她明明好好的,明明早上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对自己说……说她困了,想睡觉,怎么突然又说没了?
嬴鸿有一瞬的失魂落魄,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没了,她没了。
嬴鸿不想去相信,直接跳上马背去,疯狂挥着马鞭子,只往自己的府上去。
他冲进府里去的时候,冲进两人住的院子里的时候,由远及近,他听到了哭声。
才刚刚落地的女儿的哭声,还有丫鬟们的哭声。
嬴鸿彻底崩溃了。
徐央央走得很平静,生完女儿后,她就已经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
亲眼看着丈夫离开后,她缓缓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睡着了。
她睡颜安详,好似走得没有一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