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楼內的小院中,慕秋狄一人斜倚在粗壮却萧索的树干前,手中还捏着一张信纸。无焦的双眼在寒风里缥缈模糊,发丝也被吹的凌乱无比,在这样的天气里刮擦在脸上异常的疼痛,但他却似毫无所觉。终于,肆虐的北风吹飞了他手中的信纸,那轻飘飘的纸张打着旋儿往上空窜去,而他只是愣怔了一瞬,伸手略够了够,却没有移动脚步费力去追,就任由那张信纸被寒风卷走了踪影。末了他终于眨了眨眼睫,却突然感觉到眼睛一寒,紧接着自己的脸上、手上、脖颈里,也都悄然的感受到了星星点点的沁凉,居然是下雪了……
他抬头望着天幕之上那迷离的雪花,看着它们渐渐的密集,而后成朵成片的落下,砸在他的脸上,一瞬间便被幻化成冰水,一片刺骨的凉意。他突然冷笑了下,尽管这个冬天让他感觉到异常的寒冷,可此刻却丝毫也没有想进室内取暖的意思,而是任由那笑容僵在脸上,似乎被冻住了般的,无知无觉……
自从他出了被司徒昭远关押的那座地牢,已经三天了。那日他卯足了力气才将地牢的锁链给撬开,本打算逃离开去,没有想到刚一重见天日便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住了——居然是潇尧王东陵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当然,如若不是他身边的手下对自己解释他的身份,慕秋狄也不知道那是东陵晈,毕竟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他。他原本是有命不久矣的觉悟的,可是东陵晈那看似温暖的笑容却又让他十分的不解,但总归是明白眼下自己的身体毫无力气也是无法反抗的,于是便由着他们将自己带到了潇尧王府。待得他被本能控制下不管不顾的吃饱喝足了之后,打了个饱嗝儿才开始反思: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潇尧王会屈尊降贵的前去地牢接应他,还将他八抬大轿的抬往王府,并且好吃好喝的款待他呢?
待得又打了一个饱嗝之后,慕秋狄才浑身戒备的再次见到了潇尧王。结果,对方的态度令他大感诧异——无比贴心的嘘寒问暖之后,才满含忧怀与痛惜的朝自己诉说起那无比凄惨又匪夷所思的身世。自然而然的,同司徒昭远那厮说所的如出一辙,而且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东陵晈比司徒昭远说的还要更加清楚一些,最重要的就是认定了自己是他的表弟的事实,这让他简直忍不住咽口水了:自己居然一夕之间多了一个皇亲国戚的表兄?更何况,还是如今最得圣宠且声势正隆的潇尧王!
潇尧王一席话似乎把口水都给说干了,可是慕秋狄却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表情也做不出来了。但毕竟他对待潇尧王不比司徒昭远,首先两人并没有恩怨纠葛,其次他的身份也总归会让人忌惮的。所以,对于潇尧王的言辞,慕秋狄没有反驳,而只是愣愣的听着,直到潇尧王说的口渴,似乎也是终于意识到他一时间消化不了那么多了,东陵晈才终于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去了,临行前还嘱咐他好生休养,并且着人好生伺候着他。
东陵晈除了告知慕秋狄的身世,最重要的就是向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年的那件事情:当时的太子东陵暄被诬谋反,其罪当诛,他的岳丈慕广昌以及慕氏一族自然逃不了帮凶的帽子。更何况,当时的慕广昌乃是卫国大将军,手握兵权,且其子慕景添又是建武将军,慕氏一门两将,树大招风,自然逃不了奸党的迫害,于是便有了当年满门被诛的血案。彼时东陵晈的母妃苏淑妃是有意要救助他们的,可无奈力不从心,终究是只能将怀抱幼儿的苏皖皖从刀下换出,可无奈苏皖皖何其刚烈?失去丈夫和长子长女以及满门至亲的痛楚让她无法释怀,终究将尚在襁褓之中的慕秋狄托付给了白隐,而后自刎而死——要真这么说来,东陵晈多少还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听着这些,让慕秋狄不免心有戚戚。毕竟,即便那慕氏一族跟自己毫无关联,发生了这样惨烈的事情也不禁令人唏嘘,更何况,如今已经有两个人跟自己说他们是自己的亲人了,这让慕秋狄一时间极为混乱。再联想到师尊曾经告知的自己的身世,他觉得郁闷极了,实在弄不清楚到底应该相信谁。师尊的确是极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瞒着他,毕竟这样的身世实在太过沉重与不幸,他若当真背负着这些也不见得会好过,说不定还无法顺利的长大成人。这的确很像师尊会做的事情,可是,师尊又能够料到今日的情形吗?而自己又要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呢?
结果第二天,东陵晈甚至给他拿来了当年那件案子的全部卷宗,让他一一翻看。并且不止于此,他还请来了两个人,看年龄均是他的前辈,东陵晈告诉慕秋狄他们乃是曾经他父亲慕景添麾下亲信之人,冯征和路捷。那两人乍一见到他便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声称他同慕景添的长相是如何的相似,简直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并且为他讲述了当时那些刽子手是多么多么的无情,以及祖父和父亲又是多么多么的冤枉云云,弄的慕秋狄简直手足无措,一方面糊里糊涂的一头雾水,另一方面又深深的被感染而不得不跟着他们悲伤起来。毕竟他翻看着那些带血的卷宗,实在颇为震撼,就如同当真看到了亲人们一个一个含恨而死、不能瞑目的惨状,这让他真的无法不在意,甚至胸中也有了一些的悲伤和愤恨,难道当真是自古血浓于水的亲情使然吗?东陵晈后面还给他送来了慕家的族谱,里面的确有记载当年慕家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