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路上孩子们都很乖巧听话没啥大碍,但几十里长途跋涉,累得众人腿酸脚疼,直至进城后才发觉两个幼年子女发了高烧,无奈之下只好将其急送医院,但一连几天,尽管吊水吃药,疗法使尽,仍高烧不退。这可急坏夫妇俩,碧如四处寻医,彩云更是天天吃斋念佛,尽管如此,病魔还是无情地夺走了翠花的生命。翠花的死对他们夫妇心头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彩云哭得死去活来,整日成了泪人儿。碧如无声啜泣一场后,心情略有平静,兄长的死以及女儿的死,归根结底,全是东洋鬼子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们袭击村庄,逼得全家背井离乡,急于奔命,翠花怎么可能会死?她还年仅四岁,就这样夭折了,这世间还有天理吗?眼下竹林也已重病在身奄奄一息,难道自己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而无动于衷束手无策吗?不!不能!自己不能再忍了。原以为忍一时可以风平浪静,可现在看来自己错了。此时他发誓,定让鬼子血债血偿!
在医生表示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他抱着奄奄一息的竹林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市立医院。虽然他性情刚烈,铁石心肠,但此时的眼帘里却充斥着滚烫的泪水。
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和另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他有种呼天不应呼地不灵的悲怆。就在夫妇俩极度悲伤之际,春勇带着几个保镖赶了过来,他是接到电话后才驱车赶来的,目的是护送姐一家返乡。
春勇看了眼似乎沉睡着却尚有鼻息的外甥,认真地说:“也许竹林还有救,不到最后我觉得不应该就这样放弃。”
碧如沮丧地说:“医院都拒绝了,没希望了。”春勇迟疑了下问:“竹林患的是啥病?”
彩云饮泣道:“是伤寒。”春勇道:“若是邹忠还在万宝堂,也许还有救。”
碧如却忿然道:“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他治!”春勇心念一动,上前说道:“香雪小郎中可是专治伤寒的,倒不妨去试试。”
碧如顿时眼前一亮,心想,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于是托起儿子朝前疾奔。待全家上车,春勇便踩响油门,发动了汽车。
碧如觉得此次返乡定是凶险万分,斗然想起自己先前所思。于是说道:“不如让彩云和儿女留下,我只同竹林前往便可。”彩云却正色道:“现在这时,伲全家更不该分开。”
虎林附和道:“我们生死在一起!”碧如这才朝春勇点了点头,心里却有股激情在涌动。
汽车穿过金门,快速出了城门朝西疾驶。
出了城门,一路上坑坑洼洼十分颠簸,远远望去,但见车尾后卷起缕缕黄尘。虽然每隔数里便有日军哨卡,但春勇持有日军驻苏司令部特别通行证,路上虽偶有哨兵盘问,但最终都得以过关。春勇的沉着及老练,令彩云刮目相看。
当汽车越过光福来到香雪海前,却突然又被日军拦了下来,但见数十名鬼子持枪瞄准了汽车。这时一名长官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问道:“什么的干活?良民证的有?”
春勇探出身子将通行证递了过去。碧如定睛一看,见是黑松井男,心头不由一怔,他怕对方认出自己,迅速侧转身子。
黑松看过证件,再朝车里望了眼,突然,他冷笑一声,大喝道:“统统的下车!”
碧如待要拔枪,顿被春勇一把按住,但见春勇探出身子不慌不忙地说:“难道阁下怀疑这证件是假的?别忘了我是山本司令的朋友,不信打个电话问问。眼下我们有个重病人需要请大夫诊治,希望阁下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我定会在司令官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八嘎!”黑松似乎不予理睬,他突然拔出军刀,数十名鬼子迅速散开将汽车团团围住。看到这副架势,春勇只好首先下车,朱氏全家相继而出。
黑松见碧如出来,随即拔枪对准了他,喝道:“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你身为族长,居心不良,擅自逃避,破坏大东亚共荣!”
碧如狡辩道:“我知道皇军筑路是为了大东亚共荣,可我带领族人出外营商也是为了上交皇粮皇税,决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更谈不上破坏大东亚共荣。”面对杀兄仇人,他恨不得马上一枪崩了他,可为了保全全家,他极力压住火气。
正自说话间,忽听身后传来了几声刹车声。众人猛然回首,但见五辆军车已停在身后,这时从中间一辆轿车中走出一位戴眼镜的日本长官。春勇一见是山本次郎,且惊又喜。黑松井男见山本司令亲临乡下,知必有要事,便收起手枪迎上前去。
待春勇上前说明情由后,山本便装作责备地瞪着黑松说:“王老板是苏州有名的实业家,也是我们的朋友,希望黑松君多多关照。”
黑松井男待要再说,山本却打断他道:“你什么都甭说了,他们车上有危重病人,治病要紧,有啥事以后再说,放行吧。”
到了这时,黑松只好双手一挥,命日军让道放行。这一下有惊无险,倒把彩云吓出了一身冷汗,面对怀抱中不省人事的竹林,她忍不住又一阵啜泣。
待汽车走远,黑松便急着说道:“司令阁下,不能放他们走,他们跟游击队有染。”
山本却转身斜睨他,阴阴沉沉地说:“情况复杂,要抓人必须找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