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十再次醒过来,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早已躺在一个从未来过的屋子里的锦床上了。这时候,红烛明亮,阵阵幽香,头顶上的缦帷,无风自动,盯了两眼,竟发现,那帷幔上刺绣着的,一卷卷,分明是一幅幅万里河山的景秀奇景。
疲乏的动了动身体,脑后的脖颈里,传来一阵瑟瑟的酥麻。十的眼光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寒意,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来。
这便侧过脸,朝着外间看去。然而,迎面来,是一张硕大的明镜,正对着这软床。镜前,一位艳丽的女子,正在梳妆。
那女子,虽然是背对着十,然而,那明镜中却是将这整个屋子里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
待得十扭头过来时,这女子,也恰好在镜中看着她。一头瀑布的长发,正握在手里,仔细的梳着,脸上的浓妆还在,两道飞寰眉斜挑直上,红唇滚滚……
女子的外衣已褪下了,这时只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坐在那梳妆台前,看起来,是卸妆的样子。
十打眼看来时,那女子便已然发现他醒过来了,只是,面上,没有一丝的颜色,又或许,是妆容太多,便是颜色有变,外人也察觉不到。
女子,不管不顾,也不闻不问,自顾着将脸上的妆容卸去,在清水里,慢慢洗了,一张软丝巾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仔细的拂去水珠,这才舒着峨眉,在凳子上,转身过来。
“哟,舒坦了?这是谁家的小少爷啊。”
十知道面前的人,在跟她说话,只是,此时,在什么也不清晰之前,他到底还是很老实的,闭着嘴。
女子从梳妆台上,随手取了一支金钗,在手里剔着指甲。“你是个小哑巴?本事不小啊,门外的两个丫鬟,是你弄晕到里间去的?”
听着这话,想着这地方,十的脑门上,一条条的黑线。
此时,他倒也听明白了,想必,那刘定州打晕了他,又使了些手脚。将这主人的丫鬟打晕,便把他塞进着屋子里来了。
便也不好继续装死的躺着,在那锦床上坐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十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出声问道。
那女子,眉头一横,面上露出一丝冷笑来。将手里的金钗,往梳妆台上重重一放。反手挑开后面的茶桌上,一个狭长的锦盒。
然而,当她的目光,在锦盒里扫过,那一张分明不满了愠怒的脸,却一时间变得冷静而犹疑起来。
“这,是你给我的礼物?”
十莫名的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的盒子,只是在床上,隔了数丈,不是见得多分明。便起身下床来。
十,走到桌边,也好奇的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原来不过是一支尺余的玉笛。只是,那翡翠色的笛身上,沿着笛孔,一条血红的杂色,流光溢彩的缠绕着笛子。蜿蜒铺展。
十皱着眉头,一时,也不大明白,刘定州将他搁在此间,又奉上这一物事,究竟是何等用意。
再打眼看去时,这才大约清楚的看见,隐在那道血红色的笛身上,落在尾处的,有一团小小的篆刻火焰——又是一个异形的“炳”字。
十,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在他想来,这世上,能对炳王府的徽记,辨别得出,并如此敏感的人物,倒不是那么多见,却料不到,这小小的歌乐坊里,这女子不但一眼便认出来。而且从她的表现看来,必定是对炳王府知之甚多。
有了这份底气,也便揶揄一笑。“是啊,只要你敢收下,我有什么不可以送的?”
女子贪恋的用手,在那小巧的玉笛上,轻轻的抚弄了一回,可到底又搁下了。转身,就着梳妆台上的脂粉,再次为自己梳妆打扮起来。
这一次,女子描的是淡妆,盏茶功夫,便已完毕。连着一身看似平常,却有十分考究的衣裙,早已穿戴整齐。这一次,再次回头来时,女子的面上,只一派冷漠。
“我也不管你是哪家的少爷,也不管你和他……”女子刻意用手指了指盒子里的玉笛。
“什么关系。之前的种种,我不问,之后,你哪里来,哪里去。”
这生硬的话语,惹得十皱起眉头来。显然,在对方看到炳王府的徽记后,知道惹他不起,这一回,便是直接下了逐客令了。
“我走不了了。”
女子淡淡的笑着,对十的回答漠不关心。“我这就让人给你备好车马,想去哪里,自有人送到。此外,如果你有什么不便,我这就差人到府上通报,府上便有什么安排,我也自当应着。这间屋子,你要喜欢,这一时半会,你尽可住下去。”
女子说完,起身微微的福了一福,果然便举步往外间走去。
“等等,我不能回去。”
“无妨,顺天府的高捕头正在此间,有什么不便,请他老人家来做主。”女子淡淡的笑容里透着一股不容商榷的执拗。
“既然你猜到了我的身份,又何必不行个方便,我若不是万不得已,也用不着打扰。”
“对不起,少爷,自从您进入这间屋子,你从未表明过您的身份。此外,即便你说自个是哪家高门府邸的少爷,这歌乐坊毕竟不是正经之地,与理不符,小女子也不敢犯险留宿。便是公子对本坊的曲子有所鉴赏,也请到大堂或雅间里坐,打烊时,若有不便,小店也可车马相送。而这里,怕是容你不得。”女子在说道最后的几个字时,咬字异常的坚定。
十,直直的盯着她,可面前的女子,此时却是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