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的小鱼,在透明的、淡黄色的水中漫游。鱼狗子蹲在草稍上,紧缩着脖子不动,突然像石头一样砸到水里,蹿起来时嘴巴里就叼着一条白亮的鱼。阳光很毒辣,大地蒸腾着水汽,到处都是植物生长的声音。两只咬着尾巴的蜻蜓从她的面前飞过去。两只燕子在空中追逐着交配。路上蹦跶着刚刚褪去尾巴的小青蛙,草稍上有刚刚孵化出来的小蚂蚱。刚出生的小野兔在草丛中跟随着母兔子觅食。小野鸭子跟随着妈妈在水里游动。它们粉红的脚蹼划破水面,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波纹……连兔子蚂蚱都能生养,为什么我不能?她心中感到十分空虚。她仿佛看到了传说中女人都有的那只育儿口袋,悬挂在自己的小肚子里,里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天哪,送子娘娘,求求您啦,送给俺一个孩子吧……她仿佛看到了送子娘娘粉团一样的白脸和脸上那两只细长的凤眼,她骑在一匹遍体鳞片、颔下生着须子、颈下挂着金铃的绿色麒麟上,头上笼罩着红云,脚下驾着白云,正在草原的上空游荡着。娘娘啊娘娘,把您怀里那个大胖小子给我吧,我愿意给您磕一万个响头。她被自己的虔诚感动得热泪盈眶,耳边仿佛就听到了麒麟颈下的金铃叮当着,降落到自己的眼前。娘娘将怀中那个大胖小子递到了自己眼前。娘娘和孩子身上香气扑鼻…… 姑父尽管年近四十,但顽性十足。他给毛驴挽上缰绳,任它驮着璇儿自由行走。他自己却在路边的草地上跑来跑去。他采来一把野花,编成一个花冠,戴到璇儿头上,说是给她遮阳。他在草地上追赶小鸟,累得气喘吁吁。他钻到草丛中,找到一个拳头大小的野瓜,递给璇儿吃。他说这是一个甜瓜,但璇儿咬了一口,苦得舌头都拖不动。他挽起裤腿,跳到水里,捉到两只像西瓜籽一样的小虫,捂在手心中,摇晃一会儿,喊一声:“变!”然后就把那虫儿让璇儿闻。“什么味?”璇儿摇头说不出来。他说:“西瓜味儿,这是西瓜虫儿,是西瓜籽儿变的。“ 璇儿感到姑父真是个大孩子,很贪玩也很好玩。 看妇科的结果上,鲁璇儿没有病。 姑姑愤怒地说:“我去找上官家算帐去!明明她家的儿子是匹没生的骡子,却来磨难我们璇儿!” 但大姑姑走到大门口就折了回来。 十几天后的一个大雨倾盆的晚上,姑姑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用姑父的锡酒壶燎开一壶酒。姑侄二人对面而坐。姑姑拿出两个绿皮酒盅子,放一个在璇儿面前,自己面前也放了一个。蜡烛摇曳的光芒把姑姑的影子投到后边的墙上。姑姑往酒盅子里倒酒时,璇儿看到她的手在哆嗦。 “姑姑,为什么要喝酒呢?”璇儿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大事,忐忑不安地问。 姑姑说:“没什么事,下雨天,烦闷,咱娘两个聊会天儿。” 姑姑端起酒杯,说:“来呀,孩子。” 璇儿也端起酒杯,胆怯地望着姑姑。她看到姑姑的酒杯将自己的酒杯撞得颤抖了一下。 姑姑仰脖把杯中酒灌下去。 璇儿也把杯中酒灌下去。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姑姑问。 璇儿悲苦地摇了摇头。 姑姑又给她自己的杯子和璇儿的杯子倒上了酒。 “孩子,”姑姑说,“咱们认命吧。上官家的儿子不中用,已经对不起咱们了。记住,是她家欠了咱们的情,不是咱欠了她家的。孩子,这世界上,好多堂堂皇皇的事,都是在黑灯瞎火里干出来的。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吗?” 璇儿困惑地摇摇头,两杯酒落肚,她的头已经晕眩了。 就在这天夜里,于大巴掌上了璇儿的炕。 等到早晨醒来时,璇儿感到头痛欲裂。她听到耳边有人响亮地打着呼噜。她困难地睁开眼,看到姑夫赤身l体卧在自己身旁。他的一只熊掌样的大手,捂在自己的一只茹房上。她大叫了一声,拉过被单遮住身体,呜呜地哭起来。于大巴掌醒来,像闯了大祸的小孩子,抱着衣服跳下炕,结结巴巴地说:“是你姑姑……我来的……” 转过年来春天,清明节刚过,上官家的儿媳妇鲁璇儿,生了一个黑眼睛的、瘦瘦的女孩。上官吕氏跪在菩萨瓷像前磕了三个头。她欣慰地说:“谢天谢地,总算开了腚了。求菩萨保佑,明年送我家个孙子吧。” 她慷慨地煮了一碗荷包蛋,端到儿媳面前,说:“吃吧。” 上官鲁氏感激地望着婆婆的大脸,鼻子一酸,眼泪滚了下来。 婆婆看了看那卧在破布里的女婴,说:“就叫她来弟吧。”电子书分享平
第五十九章
二姐上官招弟,也是于大巴掌的种子。 连续生了两个女孩,上官吕氏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母亲认识到一个残酷的真理:女人,不出嫁不行,出了嫁不生孩子不行,光生女孩也不行。要想在家庭中取得地位,必须生儿子。 母亲的第三个孩子,是在芦苇荡里怀上的。 那是招弟满月后不久的一个中午,母亲遵照上官吕氏的指示,去村子西南方向的苇塘边捞小螺蛳喂鸭。那年春天,来了一个赊小鸭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外乡人,肩膀上披着蓝布,脚穿一双麻鞋,挑着两笼杏黄色的毛绒绒的小鸭。他把鸭笼放在教堂门前的大街上,悠扬地吆喝着:赊小鸭喽——赊小鸭——。往年春天,有赊小j的,有赊小鹅的,从来没来过赊小鸭的。人们都围着那人的鸭笼,看那些粉红嘴巴、黄绒球般的可爱小东西儿。它们呷呷地叫着,透明的小掌片儿,笨